第五章 成熟的兩人(3/10)
第四卷
『其共通點為?』
「相信就得付出大量金錢。」
你的人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剛剛到現在回答都太悲哀了。
不過,國外生產的避孕用品啊……感覺得到時代變遷,畢竟現今為了避免海外色情資源流入國內,一律只能使用國產的。由於使用者銳減,避孕用品靠違反《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的人和國營設施出身的人在國內小規模生產就夠用了。
『那要發表結果啰。』
『唔呣。這次只有些微差距,但又是「雪原之青」第一。給「SO」一張坐墊。』
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的成員們彷佛已經看到結果,失望得「啊啊啊啊啊……」。
「……咦?這樣第二戰就結束了嗎?」
「好像是。」
這壓倒性的勝利實在太沒有高潮起伏,比賽一結束反而讓我覺得出乎意料。
「哎呀~不愧是『雪原之青』大人!全都交給『雪原之青』大人不就行了嗎!?」
華城學姐跟我一樣,為輕易獲得的勝利感到意外,鼓修理則是打從心底讚美她。可是她的視線不斷瞥向早乙女學姐,某種意義上是在露骨地表示華城學姐很厲害。
早乙女學姐猶豫著開口:
『……第二戰是「SO」壓倒性勝利。下一場第三戰於明天早上舉辦……最後,老朽有句話想說。』
早乙女學姐講到這裡時深吸一口氣,面具下的雙眼瞪向鼓修理:
『你爸超~~惡~~心!少說廢話,集中在比賽上啦!』
「咕哇啊……!?」
將慶介噁心至極的醜態從意識中排除,才勉強讓精神維持在正常狀態的鼓修理跪了下來。看到鼓修理的反應,慶介也當場坐倒在地。這對父女是怎樣?
『……唔。這種程度不算什麼。那今天到此解散!明天中午再在這個地方集合!』
慶介擠出最後一絲力氣宣布完後,「咚」一聲倒下。
……總覺得這場比賽真的順利得讓人覺得噁心。
「雙足步行社畜」先生看起來完全沒有不甘心的樣子,我看著他的背影,再度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好了,那我們也回去準備對付明天晚上會入侵朱門溫泉的安娜吧。」
被華城學姐催促的我將異樣感逐出腦海,扛著鼓修理離開秘密神社。
這時,某個人用宛如死神的低沉聲音叫住我:
「咱有話跟你說。把那個矮子搬回去後,到藏沙織三號的地下室來。」
是第二戰時,在早乙女學姐旁邊默默觀戰的華城撫子小姐。
●
「他們會輕易獲勝也不意外。」
畢竟「絕對領域」的人完全沒幹勁嘛。
濡衣由都梨眯眼看著為勝利歡呼的鼓修理被扛走的背影,喃喃自語。
「傷腦筋耶~共同代表的你是這種態度。說起來『愛乳者』和『雙足步行之獸』沒來也很不利呢~你們有沒有幹勁啊?」
「……實在不想被你說我們組織沒幹勁啊,鬼頭慶介。」
由都梨因背後傳來的聲音回過頭,驚訝地眯起眼睛。
「——你在幹麼?」
「別指名道姓叫我嘛,嗚嗚嗚……」
慶介嗚咽著靠近由都梨,動作跟爬行一樣。華麗粉紅色洋裝黏到河灘上的水草,變得更加噁心。
「我無法習慣被女兒覺得噁心所造成的傷害……」
「……你引以為傲的高級洋裝會臟掉喔?雖然這不是重點。」
「無所謂。我家還有二十件跟這一樣的。」
由都梨心不在焉地想「看來他離跟女兒和好還有一段距離」,將目光從慶介身上移開。
「夠了,別跟我說話。明明你就是害『絕對領域』跟『捕乳類』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虧你還敢這麼厚臉皮。」
「啊哈☆」
慶介絲毫不在意由都梨表露無遺的敵意,愉悅地笑了。
「我什麼都沒做喔?嗯,什麼都沒做。我只是在『絕對領域』跟『捕乳類』變成這樣前,一直讓他們自由行動而已。你明明知道的。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會變成這樣。」
「……嘖。」
由都梨緊咬下唇,不去看慶介。
她之所以加入「捕乳類」,是因為她聽說這個組織跟「絕對領域」一樣,希望藉由傳播知識穩健地改革社會。
父母曾經忠告過她,「激震之臀」和「媽媽會」採取的行動應該叫作「性的負面形象宣傳」,外加她在同業閑聊時偷偷聽見「『絕對領域』和『捕乳類』還算正經」,才讓由都梨下定決心。
事實上,兩組織的確曾認為現在「SO」的做法——用傳播性知識來改革社會是正確的。
他們之前為了對抗蘇菲亞的連署活動補充人力,說起來也只是想傳播性知識,讓世人知道《H禁止法》的危險性,並不是要激烈抗議。
然而由都梨加入「捕乳類」時,它們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捕乳類」和「絕對領域」。
毫不間斷地對年輕一代傳播猥褻知識十年以上,卻完全沒有半點成果,多數提不起幹勁的成員都快要被慶介強迫灌輸的思想——犧牲由都梨他們的世代——籠絡,成了一個眼看就要分崩離析的組織。
別說妨礙蘇菲亞的連署運動,他們連在前線從事一般恐怖活動的人力都不夠,搞得性癖不同、志向相同的「捕乳類」和「絕對領域」要出借人手給對方。
看到兩組織這副德行,起初由都梨心想「多麼沒用的一群人啊」,為此感到憤慨。
在失戀遷怒力量的加成下,由都梨拖著同時期加入的同世代下流梗恐怖分子,精力充沛地四處奔波,傳播性知識。
可是透過實際活動,由都梨也漸漸明白「捕乳類」和「絕對領域」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無精打采。
能逃離PM監視的,只有輪流寫字拼湊出文章散布出去、利用拼貼藝術、使用木雕教材等各式各樣有創意的知識傳播方式。
然而,每種方法能傳達的知識,質、量、說服力都不高,在從事恐怖活動時被善導課逮捕的風險卻很大,實在很難拿出成果。
再說即使散布了不健全雜誌的影印圖,沒有合體場景的不健全雜誌所能傳達的知識量也不大。
對清麗指定都市外的未成年人來說,那些全都是不用大費周章散播的知識,關於最重要的合體和懷孕,他們根本沒有那麼強烈的說服力傳達真實。
況且就算由都梨等人拚命鑽善導課警戒網的漏洞、努力散布情報,撿走那些的卻凈是本來就深知猥褻知識及其價值的大人們。
所謂人類,並非付出努力得不到成果、所作所為會被批評為惡時,還能長時間維持動力的生物。
被迫面對現實的由都梨,好幾次都快要撐不下去。
儘管如此,組織的主流方針仍舊是藉由傳播性知識改變社會。由都梨慷慨激昂地認為,得以年輕一代為中心努力下去才行,不能相信慶介的花言巧語。她集合還有幹勁的年輕成員,一直在最前線散布知識。
即便那是如同不停挖洞再把它填起來的徒勞之舉,由都梨還是相信這會成為基石,總有一天將讓把錯都推到這個世代的世界改變。
但就在由都梨加入「捕乳類」大約過了一年時——
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
做為代表君臨兩組織十年以上、在前線活動的『愛乳者』及「雙足步行之獸」,突然表明要引退。
他們自顧自地告訴成員,今後要退居後方支援,做為贊助者提供活動資金和物資。
同時,「捕乳類」和「絕對領域」的現場指揮權全都落到由都梨手中。
不只有由都梨。
和由都梨在同一時期加入——也就是加入組織未滿一年的成員們也被以世代交替為由,突然多了各式各樣的職位。
表面上的說法是「將許可權交給年輕人,比較方便潛入我們傳播猥褻知識的對象——未成年人聚集的地方,這樣才能有效率地發起恐怖攻擊」,但由都梨等人也沒蠢到會被這種理由騙。他們立刻明白了。
事實上,那些人只是把支撐一個恐怖組織的責任,全都推到自己身上罷了。
在他們把現場指揮權全面託付給自己時,由都梨立刻明白,兩組織的老成員內心早已在水面下崩潰。
就因為那個理應被「捕乳類」及「絕對領域」視為眼中釘、和《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或慶介一樣——或者說跟這個社會本身一樣的、讓年輕世代背負債務的想法……
——他們輸給十年以上都沒拿出半點成果的現實,為了明哲保身,把責任全都推給我們了!那群傢伙!搞什麼鬼啊!
由都梨嘶吼著。她不甘心,她無法相信,她宛如一隻野獸般嘶吼著,彷佛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此時此刻,她終於領悟。
到頭來,就算是這裡也會犧牲我們。
連應該要反對體制的四大下流梗恐怖組織內部都這樣,到哪去八成都不會變吧。
『承擔風險傳播知識只是白費工夫。只要囤積猥褻資源~懂得自保、鞏固防線~等社會自己崩壞就行了~這樣可以零風險吸取甜美汁液吸到飽唷——?』
不只鬼頭家旗下的「培根萵苣媽媽會」、「激震之臀」,連「捕乳類」和「絕對領域」都被慶介的思想侵蝕,已是必然之事。
由都梨自己也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隨波逐流地參與慶介的計畫。
這時——「SO」出現了。
他們的表現超乎現實,如戲劇般活躍。
不僅從善導課手中搶走谷津森的不健全雜誌,將性知識灌輸給風紀優良度排行第三的時岡學園學生,還用蠢到只會讓人覺得好笑的手段搞砸連署運動。
對由都梨他們來說,「SO」簡直是救世主。
而且多虧「SO」貼心地將搶來的不健全雜誌分給他們,「捕乳類」與「絕對領域」都一口氣復活了。
即使慶介說「他們所引起的事件,餘震很快就要來啰」,由都梨等人卻心想「如果是跟『SO』一起,我們也能戰鬥!」而幹勁十足。沒人將慶介聽起來像死不服輸的諫言聽進耳中。
然而,事態發展果然很現實。慶介說的「餘震」馬上就來了。
「布料成群」。
他們引發的重大事件,再度令由都梨等人內心蒙上陰霾。
——到頭來,無論我們如何努力、拿出成果,都會出現那種人讓我們的心血白費。到頭來,傳播知識只會變成徒勞無功。以為是救世主的「SO」,演講內容也和慶介說的一樣,與善導課或體制方差不了多少……反正這群傢伙遲早會像「捕乳類」和「絕對領域」的老成員,要求我們幫忙擦屁股吧……
由都梨等人那顆因名為「SO」的希望振作起來的心,在那個時候決定性地崩潰。
『所以啊,我已經累了。』
兩天前——雞雞棒比賽開始前一刻,由都梨這麼告訴鼓修理。
『只要配合慶介的計畫,什麼都不用想、不用冒太大的風險,社會就會自己改變,我們就能吸到與至今為止受到的對待相對的甜美汁液。
——我覺得這樣就夠了,所以才會站在這裡。』
曾經不甘心地哭泣、嘶吼的野獸。
如今連如何發出叫聲都忘了,墮落成普通的家畜。
「——欸,你有在聽嗎?你們不拿出幹勁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嗯,我有在聽。」
慶介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到能站起來了,剛剛在恍神的由都梨隨便應了一聲。
「嗯,那就好。湊數的就要有湊數的樣子,至少要裝成在奮鬥啊,不讓『SO』得意忘形起來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
由都梨已經連回慶介這番話的力氣都不剩。
「果然啊~從高處把他們踢落才能徹底擊潰他們,這樣乙女妹妹也會比較好放棄『SO』吧。」
慶介咯咯笑著,走向被「羅武機器」等人奉為天神的早乙女乙女身邊。
由都梨緩緩環顧四方。
她被硬是交付指揮權的象徵——「絕對領域」和「捕乳類」的年輕成員們面具底下黯淡無光的雙眼,彷佛不知道該望向何方般目光游移。
也有一些把責任推給由都梨他們的老成員混在其中,卻沒有人向被迫參加以敗北為前提的悲哀比賽的由都梨等人伸出援手。
「……好了。」
由都梨轉過身,踏上連接河灘和溫泉街的秘密通道。
「我就去履行被硬推過來的責任吧。」
由都梨明天要面臨的是下流梗合戰五連賽的第三戰——借物擬人化競賽。
她的背影看不出霸氣也看不出幹勁,什麼都沒有。
因為她知道。
只要人不改變,世界就不會變。
因為人不會變,世界也不會變。
無論由都梨是贏是輸、是否有努力參賽,結果都會一樣。
反正最後不管面子或里子,「SO」都會輸,早乙女乙女會落在鬼頭慶介的支配下。
要是這種想法被鼓修理聽見,一定會這麼責罵她吧——
所以說由都梨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