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與生具來的特性不會輕易改變(2/3)
第九卷
接著她慢慢舉起指尖──
將有櫻花圖案的「花朵裝飾品」輕柔地放到自己耳邊。
「啊……」
就在這時,我也注意到了。
於是我學菊池同學「訴說當時只能透過故事傳遞的話語」。
跟她一樣,我把那樣東西放到自己的耳畔,並開口道。
「早就想像這樣,跟妳戴一樣的東西試試。」
這也是那個故事中最後一幕出現的台詞。
只不過,這次說出那句話的──不是菊池同學,而是我。
「這樣一來,的確對我跟菊池同學來說就變得很特別。」
當我把這話說完,菊池同學彷彿化身為克莉絲,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呵呵。不過……這不是利普拉的台詞,而是克莉絲的喔。」
「啊,被發現了?」
「是的。因為我就是作者。」
那校徽本身肯定沒任何特殊力量。只是對一塊鐵片加上故事性,從中找到讓他人擁有所代表的意涵,還有傳承下去的理由。
「真要說起來這只是一個老舊的校徽而已……但大家都相信那些傳說──所以不知不覺間上頭的鏽蝕和臟污,就真的具有特別意義了。」
那都是經年累月的傳說帶來的力量。
「所以……想必我們的關係。」
當我說到這邊的時候,菊池同學也開心地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眺望那個校徽。
然後像在撫摸心愛的東西,摸著那些傷痕和銹斑,用手指溫和地摩挲。
「我們之間的隔閡和矛盾……總有一天也會像這些傷痕。」
菊池同學說到這面露微笑,那雙眼睛堅定地直視前方。
後來我們再度相視而笑,往後屬於我們的時光──
「嗯……就由我們,攜手讓一切都變得特別起來。」
那些時光必定會造就一段故事,為往後的日子增添屬於我倆的色彩。
***
之後三送會順利結束,放學時間到來。
我來到第二服裝教室。
那些傳說得以被傳承下去,連同櫻花圖案的校徽一起。我並非要將自己都寄托在這上頭,只是突然想去與之相襯的地點。想要在那邊談談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這個地方,可以感受到古老的氣息、看見令人懷念的景色,我於此處瞭望那生鏽的輝芒。
到頭來那些糾葛,從某方面來說是以強迫菊池同學忍耐的形式來解決。
我們可以繼續保持男女朋友關係,但同時我也想繼續和日南交流。之所以會形成這麼任性的關係,都是因為日南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是不能退讓的最後底線。
我曾經一度決定要放棄跟菊池同學的這段關係,代表她就是如此無可替代。
──面對這樣的我,菊池同學選擇全面包容。
若由心意和時間轉化出理想,造就的那段故事甚至能讓生鏽的金屬變得特別起來。
那我跟菊池同學的關係,一定也能像我跟日南的關係那樣,變得特別起來。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兩段故事裡的「艾爾希雅」。
因為無血的關係,能夠獲取所有知識,卻沒辦法真正將那些變成自己的。
於是她培育利普拉來當自己的替代品,讓他學會一些技能。
無血的自己在曾經擁有血液的短暫時光中學會一些東西,要把這些都教給利普拉。
這就像是永遠無法成為特別之人的無血艾爾希雅在做抗戰。
那傢伙跟我一樣,都很自我中心。
是比我還極端的現實主義者。
日南彷彿是為了證明正確性而活,所做行動中唯一特例就是這乍看之下屬於無謂行為的人生指南。
──不過,假如那並非無謂行徑。
而是跟她的動機有著最最緊密的連結──
──那麼屆時。
「……所以說,有什麼事?」
在司空見慣的景色中,耳熟能詳且讀不出情感的聲音響起。
轉頭看就看見日南出現在那,一臉嫌麻煩的樣子,正在看我這邊。
「妳來啦……好慢喔。」
日南看似困擾地皺起眉頭,用腳尖「咚咚」地敲著地板。
「三送會,我也要處理學生會的諸多事務。光是我能過來,你就該感激了吧?」
「哈哈哈……妳還是老樣子呢。」
換作平常,或許看到這樣的日南,我會覺得很愉快,但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話說,日南。」
我在呼喚這個名字時灌注了心念。日南對這樣的細微轉折果然很敏感,她的動作略為頓住,同時轉過頭,對我送上看起來厭煩又有點警戒的目光。
「什麼事。」
回應簡短冷淡,像是在拒絕我做出的覺悟,說得很直接。
「我一直有個疑問。」
就算那會刺傷我,我也下定決心要前進,是菊池同學讓我有了這份決心。
「NO NAME最討厭的,照理說就是做無意義的事情……妳的一切行動應該都有理由可依循,為什麼要幫我到這個地步?」
當我觸及這個話題,日南的眉毛就微微地動了一下。
「為什麼願意花那麼多時間,協助我做人生攻略。」
「……喔,那你已經找到答案了?」
操著從容不迫的語調,她盤起手問話。
我一直看著這樣的日南,慢慢將話語吐露。
「一開始是以為跟AttaFami有關。妳只有遇到AttaFami才會展露真實面貌,我還以為是在這方面有什麼隱情。」
「是嗎……」
她臉上神情從容依舊,手還是盤著。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可是跟菊池同學談過後……關於妳的事情,我想了很多,這才察覺一點。」
我仔細回想之前跟日南有過的對話,還有艾爾希雅的動機。
「對了。妳當初帶我進房間前,我說過什麼話,妳還記得嗎?」
那是我跟日南──正確說來是跟NO NAME,和她初次見面的時刻。
「我說人生這場遊戲沒辦法更換角色。」
「……對。」
日南點點頭。
一切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持續到現在。
「後來你說過好幾次,說要證明在人生中也能變更角色對吧。我斷言人生是一場爛遊戲,沒辦法變更角色,原本以為妳是想用妳的主張來打敗我,因為妳不愛認輸……但事實卻不是那樣。」
她是討厭認輸的遊戲玩家,因此才想以NO NAME的身分戰勝nanashi。若是基於這樣的理由,我還能理解。
「妳說的『變更角色』……」
我說這話時回想起「純混血與冰淇淋」中描寫到的艾爾希雅。
不具備血液的自己為了戰勝並生還下去,要吸收許多種族的智慧。
而且將這些智慧原封不動傳授給利普拉,那個樣子──也形同是「角色變更」。
「那意思不是要改變我吧。」
接著我正面面對日南,雙眼緊盯著她。
「──要變更的是妳。」
聽到我斬釘截鐵地說了這句話,日南頓時睜大雙眼,原本緊閉的嘴唇稍微開啟。
而我則是看著自己的雙手。
假裝指尖碰著遊戲手把的搖桿和按鈕。
「妳說的改變角色,是身為『玩家』的日南葵──要改變『操控的角色』對吧。」
原本疊在一起的手震了一下,微微敞開的雙唇這次閉得死緊,像是在頑強地守護些什麼。
「妳從『玩家』的立場俯瞰這個世界,總是握著遊戲手把,不時提醒自己這點,一直在玩這個名為人生的遊戲。」
她退到一步之外。感情和快樂都被扔到更高的層面上擱置,總是在高處俯瞰。
好比在集體外宿的時候,還有之後的訣別時刻,都已經確認過日南的世界觀就是如此。
「所以妳就把拿在手上的『遊戲手把連介面』──也就是妳操控的『角色』──從日南葵轉換成我。」
只有天生玩家日南葵才會有這樣的發想。
「妳要再一次當『玩家』,透過同樣的手法,用等級一的角色來重新攻略人生。」
這傢伙對於證明自己的正確性一事,懷著無與倫比的貪念,只有她才會那麼做。
想必這是一種儀式,要用正確性來填補無血而顯得空虛的自己。
「就算更換攻略人生的『角色』──使用友崎文也這個弱角,也能重現相同的結果,妳是想證明這點。」
正因如此,那也顯得殘酷,像在說她真的沒血沒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