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水面留下波紋』(2/7)

第二十卷

在大家對此驚訝一片之時,昴彈響指頭。

「這樣啊,冷凍睡眠……!這樣確實可以爭取到時間!」

「讓人結凍後沉眠……?那是可能的嗎?不會只是把人做成冰雕凍死吧?」

「沒問題!因為我自己也是這樣沉睡了近一百年!」

「你睡了一百年……!?」

愛蜜莉雅挺胸發言,結果在集會場製造出不必要的混亂。

不過她的提議讓人茅塞頓開。而且,她摸索出活用自己力量的方法。這點對昴來說也是開心的誤判。

雖然不能說是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能製造出時間去尋找解決方法。至少,眼前的時限會消失,可以用的方案應該也會增加。

「而且……」

最差的情況下,昴有想到一個解決方法。──那就是昴親手打倒卡珮菈,奪取「色慾」魔女因子。

「────」

目前,昴自覺到自己攝取了「怠惰」和「強欲」兩個魔女因子。

既然如此,就像「不可視之神意」那樣,重現「色慾」的權能,說不定就能讓身體被變化的人們恢複原樣。

當然,目前尚未確認「強欲」的魔女因子所造成的影響,因此這只是紙上談兵。

但是,有這種可能性。相當具有一試的價值。

「煩惱什麼呢,奇利塔卡先生。不錯啊,就讓她試試!」

「莉、莉莉安娜?」

集會場的氣氛撇開深思的昴,繼續前進。

奇利塔卡思索愛蜜莉雅的提議時,背部被莉莉安娜用力拍打。她撥動流麗麗的弦,譜出節奏。

「愛蜜莉雅大人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想當然耳,是有勝算的提議!」

「當然,我也想相信。這是我的真心話。可是,事關許多人的性命。十人會的其他人不在,我沒法輕易做出結論……」

「用不著擔心!愛蜜莉雅大人不會失敗!為~什~么~呢~!因為名留歷史的偉人,都會跨越這種試煉!擋路的障礙算什麼!涌血舞肉,魅惑萬物的故事,就是這樣完成的!」

音樂充斥集會場,滿腦子故事的莉莉安娜用力挺起薄胸。

其實是毫無根據的理想論,可是由她說出口就莫名有說服力。這麼感覺的似乎不只是昴,普莉希拉也從喉嚨發出笑聲。

「還真敢說大話呢,歌女。──那要是你的選擇失准了怎麼辦?假如有人干預你愛的故事,違反了情節綱要的話呢?」

「屆時,就交出我的腦袋。本人莉莉安娜,吐出去的口水是不會吞回來的!」

莉莉安娜堂堂正正,真的是光明正大、毫不畏懼地朝普莉希拉這麼斷言。

聽到這清爽至極的大話,普莉希拉點頭道。

「呵。好啊。看在歌女的啁啾,妾身就先收起慈悲吧。相對的……」

「請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哼。」

離自信與確信還很遠,但愛蜜莉雅帶著堅強的心理準備和覺悟握拳。

見狀,普莉希拉鼻子噴氣。

「就做看看吧。──要是成功,就認同你為妾身的敵人。」

沒錯,最後用普莉希拉式的激烈言論,為話題收尾。


2


就這樣,關於「色慾」被害者的話題告一段落。但並不是這樣就算處理完畢。一堆問題都在述說這個都市目前的狀況有多惡劣。

剩下的問題都跟先前的話題等級相同,甚至是更讓人抱頭苦思的難題。

那正是──

「發現許多『無名人士』的犧牲者。──可以想做是『暴食』的勾當。」

十分模糊的受害報告,證明了「暴食」的權能有多恐怖。

戰爭結束後,都市各處都發現了「無名人士」的犧牲者。

只能用「無名人士」來稱呼他們,是因為沒有人能確認他們的身份。

「暴食」的犧牲者會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不僅如此,要是當事人被發現時失去意識,根本就沒有人可以提供身份上的線索。

頂多只能從細微的條件──像是制服或周邊狀況就地推測現場的損害、理解犧牲者的身份,勉強讓自己接受,此外別無他法。

「『暴食』很棘手,而且說到底,情報不足完全就是我們的疏失。所以才會處處都有大量受害者……」

被確認有複數存在的「暴食」大罪司教──由於情報不夠,跟「暴食」戰鬥的人遭遇慘痛反擊,結果就是出現大量損害。

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盤腿坐在安娜塔西亞身邊的大塊頭獸人──

「────」

「別一臉沒出息樣,小哥。偶的確太冒失躁進,但有撿回一命。考量到這次的狀況,犧牲掉一隻手就能了事,簡直是奇蹟唄。」

察覺昴的視線,里卡德舉起失去肘部以下的右手。

滲血繃帶讓人不忍卒睹,奪去他的手的是話題中的「暴食」之一。前去搶回控制塔的里卡德雖然擊退敵人,卻失去了一隻手。

沒能搶回被砍斷的手,而治癒魔法無法幫忙長出新的手。

是在戰鬥中為了保護同伴而受的傷,不得不說這負傷方式非常有里卡德的風格。

只不過,當事人里卡德卻不記得有「保護同伴」。

投向身旁的「騎士」的視線,讓昴痛切感受到這件事。

然後──

「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大家說。──有誰,知道我旁邊這個人的名字?」

「────」

面對昴的問題,集會場鴉雀無聲。

之所以無言,不是因為不了解這問題,而是因為大家都敏銳察覺到這問題的真正意圖,所以思緒全都圍繞在站在昴身邊的「陌生男子」的身份上。

而散播開來的沉默成了回答。

「真的沒有人嗎?一點點也行,有誰……」

「沒關係。──已經夠了,昴。」

沒法承受無人回答,昴不死心追問,卻被當事人制止。

美青年露出寂寞微笑,緩緩搖頭。──對昴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臉,卻不存留於現場任何人的記憶中。

這件事,早在與他重逢時就已經沉痛體會到了。

儘管如此還是把他叫來現場,一方面是需要告知新的案例,再來就是期待與他相關的人會有不一樣的反應。

但是──

「────」

苦澀沉重的寂靜,悲傷地訴說事實。

「最優秀騎士」──由里烏斯•尤克歷烏斯不被任何人記得。

他的存在被抹消,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的記憶中。

「可是,只有這傢伙的立場,跟其他的『暴食』受害者不同。」

昴用力咬牙,手比向由里烏斯,環顧所有人的臉。

這次也有例外,慘遭「暴食」毒手的人還保留在昴的記憶中。可是由里烏斯的特殊狀況還不僅於此。

「這傢伙是由里烏斯。由里烏斯•尤克歷烏斯。我想各位也察覺到了,他是被『暴食』吃掉的『無名人士』之一。不過,他本人還有意識。」

至今為止的「暴食」受害者,有「記憶」被吃掉的庫珥修,以及「名字」與「記憶」都被吃掉的雷姆。

而來到這裡的由里烏斯,是只有「名字」被吃掉的新受害者──

「也就是例外?被身邊的人忘記,可是自己還記得……那,這個人跟我們之中的人有關?」

「看來如此。」

凝視由里烏斯的菲莉絲面露驚訝,萊因哈魯特則點頭。

「就我所見,他……由里烏斯是相當有實力的騎士。一定是我和菲莉絲認識的人吧。或者關係更近,可能是朋友。」

「……至少,我認為你們是我的朋友。」

被不認識的人稱作朋友,萊因哈魯特和菲莉絲表情陰鬱。有這反應是莫可奈何,死心接受的由里烏斯實在很可憐。

昴並不知道他們三人怎麼相識,也不曾聽說他們是在怎樣的經緯下築起友誼,視彼此為超越同事的存在。

但是,他們確實是朋友,有著確切的羈絆。

如今,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可惡。」

雷姆被奪去「名字」,大家都忘記她的時候,昴曾經以為這世上沒有比這更悲哀的事了。

但是,由里烏斯現在的狀態又要怎麼說?被全世界排擠,品嘗孤獨。

悲傷是不能比較的。但是,這確實也是極其凄慘。

「……不是認那兩個朋友就結束了唄。」

看著朋友之間悲壯的初次見面,安娜塔西亞突然這麼說。

她柔和的面容帶著思慮,輕輕觸碰自己的圍巾。撫摸白狐的毛皮,同時斜瞄里卡德。

「把受了重傷的里卡德帶回來的就是由里烏斯先生,後來他馬上就不見,偶很掛意……原來就是這麼回事咩?」

「安娜塔西亞大人……」

被發誓效忠的主子當成陌生人,原本不該有的主僕第二次初相見記憶蘇醒,由里烏斯顫抖的聲音帶著忠誠,呼喚安娜塔西亞。

接受這呼喚,安娜塔西亞簡短嘆氣。

「──各位,倫家有個提議,聽聽看唄。」

側臉承受由里烏斯的注視,安娜塔西亞再度把話題拉回全體。對此,奇利塔卡回應。

「提議?照這走向,是怎樣的提議呢?」

「大致上的問題都是大家共享唄?被『色慾』改變形體的人,被『暴食』變成『無名人士』的人。可是卻不知道犯人的下落,也不覺得他們會老實告訴偶們答案。所以現在是無計可施的狀態。」

「這些事,用不著刻意確認……」

「可是,說出來後,就有想到什麼唄?」

一一確認現狀都通向死路的安娜塔西亞讓菲莉絲苦著一張臉。此時介入的是愛蜜莉雅,她朝安娜塔西亞問:「所以?」

聞言,安娜塔西亞聳肩。

「就如愛蜜莉雅小姐說滴。直接問性格惡劣的大罪司教沒有用。既然如此,去問其他可能知道的人就行咧。」

「其他可能知道的人……是非~常博學多聞的人?」

「沒錯。──有唄。這個國家裡,非~常博學多聞的人。」

「……該不會是……」

安娜塔西亞這番別有深意的話,讓在座的某人以干啞的氣音這麼說。

但是昴的反應跟其他人不同,他不懂那意味著什麼。

要是有人知道怎麼解開大罪司教權能的方法或手段的話──

「喂,不知道啦。少賣關子了,快點講出來啦。」

理解度跟昴一樣的菲魯特嘟起嘴唇,瞪著安娜塔西亞。對此苦笑的她先道了個歉才揭曉答案。

「抱歉抱歉。──就是『賢者』夏烏拉。」

「啊嗯?」

這話讓菲魯特皺眉歪頭。和她一樣皺起眉心的昴身旁,由里烏斯接著說了下去。

「過去,親龍王國露格尼卡有三名成就偉業的英雄。『劍聖』、『神龍』,以及『賢者』,後世稱之為三英傑。」

「三英傑……」

「對。三英傑之一的『賢者』夏烏拉,是看透世界一切的知識守門人。」

接過由里烏斯的說明,安娜塔西亞柔聲啟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