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整枝儀式

「天氣愈來愈冷了呢。」

布倫希爾德差不多要進入冬天。雖然溫度不像以前去過的艾爾夫拉王國，但這裡的氣溫似乎仍會下降不少。好像還會下雪。

「防寒對策準備好了嗎？」

「這國家的房子全都裝有暖爐，應該沒問題。柴量也很足，只是得小心不要引發火災。」

的確。國內已成立消防團應付火災，也已經可以使用抽水馬達滅火。不愧是高坂先生，太精明了。流過城鎮溝渠的水，在滅火時必定能派上用場。還是姑且請人巡邏吧，要記得讓他們帶著梆子。

幸好這裡的冬天不漫長，不過，我不清楚在一年有三六五天以上的這個世界中，不長到底是多久。

處理完文件後，我前往中庭的訓練場，就看到希爾妲與麗貝卡小姐正在對打。

自從正式成為我的未婚妻，希爾妲就住進這座城堡。雖說事到如今提這個很像是在放馬後炮，但就算她是我的未婚妻，依舊是他國公主，在結婚前一般還是分居比較妥當。

感覺就像是由美娜當時的情況延續，最終演變成連露跟希爾妲也定居下來的結果。只有蘇沒有跟我住在一起，但她一個禮拜固定會來住兩天。

她睡的當然是由美娜的房間，而不是我的房間。最近她好像也有跟玲寧一起睡過。

我不反對蘇來小住，但希望她別在隔天早上跑來叫我起床。一周有兩天剛起床就要迎接蘇跳起來的飛身壓制，我真的撐不住。

一想起那個痛楚，我嘆了口氣。這時，和麗貝卡小姐訓練結束的希爾妲朝我跑來。

「冬夜大人！」

「辛苦了，希爾妲。」

我詠唱【回覆】，治癒希爾妲的疲累。她只要有空就會來這裡訓練。不愧是騎士王國的公主。

希爾妲目前穿的不是我與她相遇時的瑞斯特亞盔甲，而是布倫希爾德的輕裝盔甲。她雖是騎士，卻不是我們騎士團的成員。本人表示並非國家的騎士，而是我個人的騎士。也好，要是騎士團內有跟我關係十分親近的人，團長·雷英也很難管理吧。

「您要去哪裡？」

「要去冒險者工會一下。聽說布倫希爾德分部蓋好了，我想去看看情況。」

「那個，我可以一起去嗎……？」

「可以啊，一起去吧。」

儘管她跟來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去看看城鎮也不壞。而且我希望她能趕快習慣這個國家。

我帶著希爾妲離開城堡，直接往城下町的方向走，結果在中途遇上幾個不在意寒冷、還在四處奔跑的孩子。

「陛下，午安！」

「午安，陛下！」

「嗯，午安。記得別跑太遠喔。」

「「好！」」

孩子們很有精神地打過招呼後，跑向平原。我之前就在想，還是應該蓋間學校。會讀寫有很多好處，也可以學會許多將來會派上用場的事情。只是國內目前還沒有可以教學的老師。

我國在這方面依然一如既往地缺乏人才。

「孩子們看起來很開心呢，這是好事。」

「嗯，至少沒發生需要孩子們外出勞動的情況。」

布倫希爾德是個相對富裕的國家，不缺乏糧食，也有不少工作機會。只是沒有值得一提的產業。要說的話，大概就是腳踏車吧。我目前還在農業、工業及商業等各種領域摸索嘗試。

農業部分，我拜託芙蘿菈進行新品種改良，就先從這邊開始。然而，我國的土地也沒那麼寬廣，很難光靠這個維持。

就在我思考這些事時抵達目的地——工會。冒險者工會·布倫希爾德分部已經開始營運，看起來頗為熱鬧。

我姑且戴上兜帽進入。周遭傳來喧鬧的吵雜聲。公布欄前仍舊一如往常地人山人海。這種氣氛真讓人懷念。

希爾妲好像是第一次走進工會，不住東張西望、冷靜不下來。

「歡迎光臨，兩位是第一次來嗎？」

「啊啊，不是，我只是來參觀。分部長在嗎？」

我含糊地回答櫃檯的貓耳大姐，悄悄拿出工會卡給她看，也就是那個全大陸只有兩張的金等工會卡。

「這……！哇哇哇……！請、請您稍候片刻！」

貓耳大姐慌張地爬上內部的階梯，模樣引得其他同僚都愣愣地看著她。在那瞬間，工會內有數人把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卻又馬上轉回公布欄。也有幾個人是在看希爾妲，這也難怪，她很引人注目嘛。

過了一陣子，貓耳小姐下了樓梯，悄悄地對我說：

「我帶您去分部長辦公室，公王陛下！」

我跟希爾妲在貓耳小姐的帶領下，爬上工會內部的階梯，來到深處的房間。有位認識的人物就在那裡等我們。

「咦？蕾莉夏小姐是分部長嗎？」

工會總長·精靈蕾莉夏小姐微笑著佇立於此。我記得她應該是西方地區的工會總長之一，是被貶官了嗎？

「不是的。工會總長可以各自選擇支部作為據點，而我當初還沒決定。就在這時，我聽說這裡將要開設分部，很幸運地得以來這裡任職。」

「哦，原來如此……」

我脫下兜帽，在蕾莉夏小姐的勸說下坐到椅子上。房間內整理得意外整潔，架上擺著各類文件與書籍，還有零星注入魔力的裝飾品。該說真不愧是工會總長嗎？

「公王陛下與那位瑞斯特亞的公主訂婚了吧，恭喜您了。」

「啊……謝謝你。」

「非、非常感謝您！」

音量太大了。希爾妲似乎察覺到我目光中的含意，害臊地扭動身體。

「只是玉龍的事件就很棘手了。位於那國家內的工會分部幾乎都被破壞，好不容易才倖存的人也都身受重傷。即便如此，我們還是需要冒險者，便決定重建，但想必要花上許多時間。」

工會果然遭受了嚴重打擊。弗雷茲的情報有傳達到其他工會總長那，卻沒有告知基層的職員。倘若能徹底告訴所有人，或許還能逃跑或做點什麼。

「自那之後，你們還有收到弗雷茲出現的情報嗎？」

「目前不管哪個分部都沒有接獲這類報告。陛下是認為那樣的事還有可能再次發生嗎？」

「我覺得不能斷定這就是結束。只是不曉得那會發生在明天、一年後或是十年後。」

蕾莉夏小姐垂下目光，用手抵住下顎，彷彿正在沉思。

「嗯，目前也只能小心注意。但我希望弗雷茲可別等到重建結束，再次於玉龍現蹤。」

蕾莉夏小姐露出像是在開玩笑的笑容，不過老實說我認為也有這個可能。那邊的空間確實出現了世界的裂縫，難保它哪天又因為某種原因打開。

那些傢伙會以人類、亞人或魔族等知性生命體當作目標。所以，儘管城鎮本身未受到太多損害，可是一想到那裡曾發生大量虐殺事件，好像也沒人想住。

成為難民的玉龍人不是逃往鄰國，就是成為盜賊或山賊，也有人成為專門打倒那些人賺錢的冒險者。因為發生了那件事，大家的人生也隨之改變。

「玉龍國內眼下還有人主張那場大舉侵略是陛下的傑作，但只要踏出玉龍一步，就找不到相信這個傳言的人。前往他國的難民也知道了真相。很明顯地，訴說那些傳言的人將會逐漸失去他人的信賴，勢力也會漸漸削弱。」

「無所謂，隨便他們怎麼說。我對玉龍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們或許會為了集結民眾的支持，用『別原諒我們的仇人，布倫希爾德！』等理由，做出什麼惹人不快的舉動喔。」

「到時候我會直接除掉指導者。我可不是即使被打還會保持沉默的聖人君子。自然是以禮還禮，以牙還牙。」

火都燒到眉毛了，當然只能出手解決。我的確很同情玉龍，但這兩者不同。我才不想因為這些用謊話鞏固起來的找碴之言遭到連累。

「工會也姑且放一下這樣的風聲吧，就說『布倫希爾德公王雖然寬和，卻無法容忍危害自己國家的事物』。」

那樣感覺也怪怪的，好像會被加油添醋。唉，事到如今說這也沒用……不行，換個話題吧。

「工會的營運狀況如何？」

「這個嘛，馬馬虎虎吧。按日派遣的雜事類工作相當多，貝爾法斯特及雷古路斯兩方也會發來不少討伐類委託。問題只在於沒有適合老手的委託，雖說這也代表這裡多和平。」

這一帶確實沒有魔獸出沒，也不會出現盜賊或山賊之流。想要一次賺一大筆錢的人或許會感到不滿。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有人在爭論的聲音。怎麼啦？

一問蕾莉夏小姐，我才曉得這對工會來說稀鬆平常，這種爭執一天都會出現幾次。

這麼說來，我也被纏過好幾回呢。

『喂，小鬼，這裡可不是適合你來的地方。』

『喲，小弟，別因為帶著女人就得意忘形，懂嗎？』

『本大爺就來教教你冒險者的心得吧。學費就是你錢包里所有的錢。』

…………沒什麼好傢夥啊。

基本上，工會不會幹涉冒險者間的紛爭，萬一工會因此有所損失就不在此限。

唉，只能說想鬧就到外面去鬧。工會就是預料到這點，才把建築物蓋在正面有條寬敞大道的此處吧。

不久後，底下傳來幾個人走出工會的腳步聲。是被工會的人趕出去了嗎？

「哎呀，他們似乎打算在外面繼續。」

蕾莉夏小姐透過房間窗戶俯瞰大道低語。

啊啊，我也很常被這樣講，說什麼「出來外面解決！」他們會這麼做，與其說是想給工會添麻煩，倒不如說是想讓我在大眾面前出糗。想當然都被我反過來羞辱了。

「嗯？他們都不覺得自己大陣仗對付一個人很丟臉嗎？對方還是女性呢。」

希爾妲大概是被挑起興趣，走到蕾莉夏小姐身旁透過窗戶往外眺望。

「但那位女性的實力更強。看，她打倒一個人了。」

「確實。從腰間的武器來看，她應該是斧鬥士。既然能熟練地使用斧頭，想必擁有相當驚人的臂力。動作也很犀利，不像是訓練出來的，倒像是身體自然而然記住。不過那個人的打扮還真奇特。」

「我記得那是居住於大樹海的部族之一·勞里族的民族服飾。沒想到可以在這裡看到。」

嗯？我好像聽到什麼令人在意的詞……咦？我記得勞里族是……

我透過跟兩人不同的窗戶望向下方，有四個男子趴倒在地，還有一位擁有褐色肌膚的少女正與第五人進行激烈的戰鬥。

呃！那女孩是!?

「冬夜大人？」

我不顧呼喚我的希爾妲，轉身衝出房間，跑過樓下的工會櫃檯來到戶外。就在這時，少女巧妙的踢擊正好擊中與她對峙的男性側臉。

圍觀民眾紛紛發出「哦哦哦～」的歡呼聲，少女感到厭煩似地瞥了眼倒下的男子們，吐出一口氣。

然後與走出工會的我四目相對。啊，果然是她。這女孩是在那個大樹海咬了我一口的族長孫女……記得名字是叫帕姆吧？

「……找到了。」

嗯？咦？她剛剛說話了？我記得這女孩不會說共通語言啊。

帕姆沖了過來，突然抱住我，還不顧我們兩人都因勢頭太猛而倒在地上，用臉頰磨蹭我的臉。

呃，等等！這女孩雖然有穿著類似披風的東西，底下卻只有裹胸和圍腰布！那個、有很多地方都抵在我身上啦！那裡也還是跟往常一樣大！

「你、你、你、你在做什麼!?」

倒在地上的我往工會入口一看，就看到希爾妲滿臉通紅地站在那裡，渾身不斷發抖。啊，這氣氛感覺很糟。嗯，我懂，我體會過好幾次了。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快放開冬夜大人！」

「你是誰？這傢伙是屬於帕姆的。帕姆要生這傢伙的小孩。」

「什、什、什、什麼!?」

臉變得更紅的希爾妲退縮了。

事情的發展太過突然，我根本搞不清狀況。我要求說明！

◇　◇　◇

「我們不承認。」

「為什麼？要是冬夜跟帕姆生下女孩，就由我們部族撫養；若是男生，可以交給你們。」

彷彿在表示彼此沒有交集，由美娜嘆了口氣。

「很遺憾，你沒有資格成為冬夜先生的新娘。請回吧。」

「帕姆又沒有要嫁給他，只要生孩子就好。帕姆跟冬夜的孩子肯定能夠成為一統樹海的女王。」

該說她思考單純還是怎麼樣。雙方的對話從剛才就這樣不停重複。帕姆表示，她是為了找我才離開大樹海。既然能在旅途中學會共通語言，表示她的頭腦也許相當不錯。

從工會的騷動驟然一轉，「新娘會議」再次召開。主題是「要不要接受帕姆？」。

「帕姆不懂你們在反對什麼。」

「你要生孩子是你的自由。但倘若是冬夜先生的孩子，就是兩回事。你重視部族的繁榮，更勝於冬夜先生的幸福。我不想讓這種人生下冬夜先生的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