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殘酷真相的方針(4/6)
第一卷
「桐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的並不是秋山……而是,呃嗯……啊嗚……」
真緒的臉漸漸燒燙了起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此刻卻像個幼兒般連話都說不好。
「……對不起……我要回去了。」
雨明明還沒停,真緒卻衝進像是淚流不止的天空底下。
其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慧輝卻依然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因為,在真緒離開的瞬間,慧輝看到她眼裡泛著透明的淚光。
「……這到底、算什麼嘛……」
他微帶惱怒的低語,很快就被雨聲蓋過。
「擺出那樣的表情,豈不是又要害人誤會了嗎……」
他想起社辦里留下的情書,寫在那張信紙上的內容。
幾乎空白的信紙中央寫著:『我喜歡你。』幾個字。
那不知道是誰寫的信。
那不知道是誰的心意。
一廂情願的愛情表白。
可是一旦收下並看過它,一切就不可能再維持原狀。
在查出那是誰的「喜歡」、找出真相之前,心都不可能繼續停留在原地。
「……難不成,南條真的是灰姑娘嗎?」
膽小王子的問題,在下個不停的雨中淡去,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里。
◇
今天,慧輝跟真緒的關係,僵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原因不用說,當然是來自昨天的事。
最後,慧輝沒跟真緒說到半句話,一天就這麼結束了。
獲得學妹的關心、學姐的鼓勵,自己的表現卻如此遜色。
他們別說是言歸舊好,甚至說惡化也不為過。
翔馬雖然一整天都對兩人的反應耿耿於懷,但偏偏這件事也沒辦法找他商量。
一天的課業結束,逃也似地離開學校後,慧輝在回家的路上卻頻頻止步。
「……南條真的是灰姑娘嗎?」
他嘴裡傳來已重複多次的疑問。
「會不會又跟紗雪學姐與小唯那時一樣,其實是我自作多情?」
慧輝之所以比過去更加保守,原因即是在此。
真緒的舉動雖然奇怪,但慧輝已經有了紗雪與唯花兩個前車之鑒。
誰也不能保證真緒跟她們不一樣,不是顆披著灰姑娘外衣的大地雷。
然而,話雖如此,繼續置之不理也不是辦法。
不管怎樣,他都得設法弄清楚,真緒是不是灰姑娘。
「……可是昨天都把南條惹哭了,我要怎麼再找她談啊……」
傷害女孩的罪惡感化為利刃,刨挖著慧輝的內心。
昨天的自己簡直不對勁。
當時,他把心中毫無由來的焦躁,原封不動地發泄到真緒身上。
不顧對方的感受,把自己的情緒擺在首位,結果害她哭了。
「我這人真是差勁透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慧輝花費比平常多了將近一倍的時間,才抵達家門。
玄關的門是開著的,瑞葉似乎已經先回家了。
一回家,慧輝直衝自己房間,打算就這樣倒在床上一睡了之——
但這聊勝於無的逃避現實,卻在他打開房門的瞬間被慘遭駁回。
「…………咦,瑞葉?」
照理說不該有人的房間,妹妹卻待在那裡。
穿著便服坐在床邊的她,翹起的髮絲顯得魅力獨具。
得天獨厚的美女臉蛋讓人不禁納悶,他們兩人真的來自同個血緣嗎?
這樣的瑞葉現在手裡敞開著一本特殊取向的寫真集,書名叫做『只要合法,小隻一點也沒問題!』,裡頭清一色全都是嬌小童顏的女生照片。
從大人的繪本里一抬起頭,她以一如既往的惺忪睡眼望著哥哥。
「真沒想到,哥哥竟然是個蘿莉控。」
「冤枉啊!那本書是翔馬忘記帶走的!」
「我想也是。因為比起小的,哥哥明明就喜歡大一點的。」
「呃、嗯……是這樣沒錯啦。」
至於所謂喜歡大一點的,具體來說是指什麼其實並不重要,還是隨它去吧。
眼前的問題在於,妹妹為什麼闖入哥哥的私人空間。
「所以,瑞葉妳在這裡做什麼?」
「本來我在打掃自己的房間,想說順便幫哥哥打掃一下,結果發現很感興趣的書,剋制不了好奇心就打開來看看。」
「謝謝妳的詳細說明。那麼首先,能請妳以後別隨便跑進哥哥的房間好嗎?」
「其實哥哥就算藏些特殊嗜好的書,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喔?」
「我會放在心上的啦!」
「這麼說也是。親兄妹也是要講禮儀的……對不起喔?」
「算了,無所謂啦。我知道瑞葉妳愛乾淨,最近我也有點混,沒怎麼打掃房間。」
愛乾淨的瑞葉不容家中有任何不潔的空間產生。
她一有空就會勤加打掃,因此她的那對魔掌伸入慧輝房間,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雖然瑞葉平常很少像這樣未經同意就實施掃除,不過由她潔癖個性來看,大概是剋制不了打掃的慾望吧。
「倒是,哥哥?」
「嗯?」
「要枕我的大腿嗎?」
「…………什麼?」
兩分鐘後,不知怎地,慧輝以瑞葉的大腿為枕。
兩人呈現妹妹坐在床上,哥哥腦袋躺在她腿上的姿勢。
搞不清楚狀況、像只安分的乖貓般,慧輝的腦袋正被瑞葉輕撫。
「呃……為什麼突然做大腿枕?」
「讓哥哥疼或疼哥哥,都是妹妹的專屬特權。」
「嗯,完全聽不懂。」
像是回答了些什麼,但其實是沒回答的奇怪答覆。
關於瑞葉的習性,即使是長年跟她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慧輝,也還沒完全摸透。
「哥哥,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
「咦?為、為什麼這麼問?」
「我知道的。哥哥要是沒精神,一眼就看得出來。」
瑞葉一點一滴的嗓音帶著和煦的溫度,漸漸沁入慧輝心脾。
慧輝向來喜歡她那溫暖、如雨點般的嗓音。
「身為妹妹,我總不能放著哥哥不管。而且目前憑哥哥的身分可以跟我免費諮詢,所以你不必客氣,儘管跟我聊聊吧?」
「——哈哈,妳在說些什麼啦。」
古怪的拐彎抹角,害慧輝忍不住笑場。
想不到才只是這樣閑聊幾句,心底密布的負面情緒就像是變魔術般晴朗開來。
「好吧,那就請妳聽我說吧。」
慧輝直起身子,坐到瑞葉身旁。
「是這樣的,我跟南條目前鬧得很僵。」
「跟小真嗎?」
「南條她應該有什麼事瞞著我,而我不懂她的想法,因為不懂而發脾氣逼問她——結果把她惹哭了。」
他也不懂那脾氣從何而來,卻遷怒並傷了她的心。
「她要是不想講,你就不能這樣逼她啦。」
聽完事情原委的瑞葉苦笑了一聲,以告誡孩子般的口吻接著說:
「不管是朋友還是家人,有時候就是因為珍惜他們,有些話反而不敢坦白,不是嗎?」
「……好像、吧……」
的確,慧輝也不會把所有事都告訴朋友,甚至對像瑞葉這樣重要的親人,一樣有所隱瞞。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多認識南條一些。」
為了對方著想,有些事的確說不得。
但也有一樣多的事,得透過言語傳遞給對方知道。
要想更深入了解一個人,就要有傷害或是被傷害的覺悟。
要介入一個人的秘密,一定會伴隨陣痛。
人既然是有感情的生物,彼此就不可能沒有磨合。
「哥哥你不希望就這麼跟小真斷交,對吧?」
「是啊。」
「這樣的話,你就得跟小真和好才行。」
「我該怎麼做?」
「應該只能靠自己全力以赴吧?」
「真籠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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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也不必特別做些什麼呀。只要哥哥扮演好自己、照自己的方法去做就行了。」
「可是啊……」
可是要是自己的抉擇,最後又重蹈覆轍——
他想起真緒流下的淚。
想起傷了她的心之後,如刺般插在胸中的悔恨。
因不安而原地踏步的慧輝手上,疊上了柔和的溫度。
他抬眼一瞧,瑞葉可愛的笑臉就在那兒。
「要是哥哥搞砸了,到時我再安慰哥哥吧。」
「瑞葉……」
她把縮在殼裡的膽小鬼帶到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