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法蘭茲的成人禮

「咦，話說回來，親愛的，今年我們何時回鄉呢？」

某日早晨，幫我泡了杯茶的瑟露莉亞這麼問道。

附帶一提，梅雅麗還沒起床。

原則上還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她不會稱呼我「親愛的」。這是我跟瑟露莉亞無意間定下的規矩。

反過來說，因為梅雅麗還沒起床，她才會叫我「親愛的」。

話雖這麼說，我想梅雅麗八成已經知道了……

『無以名狀的惡夢之祖』基本上各方條件都十分優異，直覺和推理能力也強得可怕，所以隱瞞可說是沒什麼意義。

不過不在梅雅麗面前稱呼「親愛的」、這個……是因為我覺得對梅雅麗不太好意思，這才避免的。這部分就是採取成熟的應對，也就是公認的秘密。

「去年這時候，我們已經回到港城了吧。」

「嗯，其實是我很晚才申請今年的暑假。」

自縊沼澤的整備事業結束，時序來到了八月。在去年時已經差不多是可以等著回光石回鄉的時候了。

「怎麼了？是公公太忙不在家嗎？」

瑟露莉亞疑惑地歪頭。嗯，理由她當然不曉得啦。

「不是的。順帶一提，要是我能知道老爸忙碌不在家的時間，我可能就會在那個時候回老家了……」

我實在不想讓那個色老頭看到女孩子。乾脆從這次開始，我就獨自回老家吧。這樣做的話，媽媽也不會對老爸爆炸，導致心情不好了。

然而要是一個人回去，感覺老爸會一臉明顯地意氣消沉，這果然還是會讓人火大……

說實話，老爸怎樣我真的都無所謂，還是少為他發點火吧。說到底，為什麼孩子要因為這種無可奈何的理由，去操父親的心呢？

「我推遲回鄉時間的理由，其實是有別的原因。可是要跟瑟露莉亞坦白，實在是有點害羞……」

「哎呀，難道是所謂的香艷之事？」

別因為自己是魅魔，就往那個方向想啦。

「不對，大錯特錯。由自己來說明，總覺得很像是在裝腔作勢……」

「究竟是有什麼原因呢？嗯～？」

瑟露莉亞面露疑惑，開始確認起牆上月曆的日期。

上頭沒有寫到特別像是原因的事情。

「原因不在於八月嗎？九月的話，有一天是您的生日吧。」

「就是那個！……是說，真虧你還記得啊，瑟露莉亞！」

雖然去年也有慶祝生日，但由於我直到最後關頭才說，所以只是買了個小蛋糕，在家裡跟瑟露莉亞及梅雅麗開了個小卻溫馨的派對。

畢竟要是被社長知道了，她可能就會召集員工，盛大地為我慶祝一番。這確實是很令人開心，但該說是過猶不及嗎……接受這一切的人反而會感到忐忑。

我在業務上沒有大得誇張的案件進來，也沒做出值得評價的實績，還是別讓整間公司一起為我慶祝最好。

正因為如此，我才對瑟露莉亞記得此事感到意外。

畢竟之前慶祝得很低調，月曆上又什麼都沒記載，我還以為她忘了。

「我本來以為你只會記得大概是在九月這種程度，沒想到連日期都記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因為妾身是您的使魔啊。」

瑟露莉亞來到我身邊，用食指輕抵我的唇。

「記得所愛之人的生日是理所當然的，這對妾身來說也是個重要的日子。」

瑟露莉亞揚起性感的笑容。

一大早就聽到這樣的話，讓我的腦袋彷彿都要暈眩了……

「這種話別在上班前說啦……會讓人不想去公司的……」

「這句話對魅魔來說相當於讚美之詞唷。不然，妾身來讓您一大早就處於聖人模式吧？」

這句話不必特意意譯，指的就是要做充滿魅魔風格的事吧。

「不、不了，那種事情不適合一大早就……」

「好好好，承蒙兩位的精彩演出。八月果然很熱呢，本宮還做了個自己被放在鐵板上煎的夢呢。」

——梅雅麗就站在我們旁邊。

瑟露莉亞似乎也對此感到羞恥，飛快遠離我。因為她有翅膀，所以真的就如字面上所說是用飛的。

我也同時跟她拉開距離。真的超羞恥的！

「梅雅麗，你在啊……順便問一下，你是從什麼時候就在這裡的？」

「從瑟露莉亞叫法蘭茲『親愛的』的那時候開始，本宮就飄在天花板上觀察情況了。」

「你是暗殺者嗎！？」

既然一切都被看光了，乾脆將錯就錯吧。

「你們啊，不用背著本宮說『親愛的』了，一直都叫『親愛的』不是很好嗎？」

梅雅麗果然什麼都知道嗎……

「呃……妾身很感謝梅雅麗小姐的心意，但該說是公私不分不妥嗎？在適合的場合分開使用『親愛的』與『主人』，妾身覺得這樣對自己正好……所以，今後妾身也想繼續往並用的方向發展……」

瑟露莉亞的發言聽起來就像是在接受偵訊，但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在這方面，硬是統一成其中一邊反而很難做事。

「好好好，隨你們喜歡吧。本宮在來的時候，就知道你們兩個彼此相愛了。是說，回到剛剛的話題。」

梅雅麗一直看著我們，因此我不太清楚她口中的「剛剛的話題」指的是哪個話題。

「你的生日要到了，跟推遲暑假的歸鄉究竟有什麼關聯？」

對對對，必須說明這點才行。

兩人卿卿我我的畫面被梅雅麗看到了。

那是最嚴重的事，其他事情大部分都比這好多了。

「過了這次生日……我就二十歲了。」

嚴格來說，光是這一點根本不算是理由，還必須接著補充，但梅雅麗和瑟露莉亞似乎都隱約察覺到當中的意義。

「我已經在工作，也成為社會人士了，但在人類世界，現在也還是把二十歲當作是成為大人的分水嶺。有些地區會在二十歲時舉辦成人禮，不過我的故鄉沒有那種儀式就是了。」

偶爾也會有地區因新成人大鬧而蔚為話題……報紙上都有登。我即使存了錢，也做不到那種事。

「所以，我就想說既然都要回去，不如就讓父母看看滿二十歲的自己……畢竟正好是分水嶺嘛……」

我的臉恐怕都漲紅了。要是被人說我在裝腔作勢，我也無法否認。

可是，兩人的反應卻與這完全不同。

瑟露莉亞的雙眼不知為何熱淚盈眶。

「真是個好主意！」

「這有那麼值得感動嗎……？最起碼這不是足以讓人眼泛淚光的事情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連梅雅麗都雙眼含淚，我的反應反倒是少數派。

「這樣啊……人類只活了二十年就會被當作大人了……真是短暫的一生……好可憐……」

「你的眼淚居然是那個意思啊！」

以我的立場來看，是瑟露莉亞跟梅雅麗的壽命太長了。長壽是很好，可是要是沒有穩定的工作，感覺就很不好過……誰要當三百年的無業游民啊？

「好了，反正黑魔法也有抗衰老的魔法，按照法蘭茲目前的進步程度，應該會有各種長壽的辦法吧。這部分就不用擔心了。」

梅雅麗很乾脆地為我說話。

在我們的公司里，年齡跟外表的確是幾乎無關啊……

「妾身也希望親愛的能一直精力旺盛、精力充沛且精力絕倫！」

「瑟露莉亞，可不可以麻煩你別一邊看向我的下半身，一邊這麼說……？」

重視的部分居然還有所限定。

「總之，本宮明白法蘭茲的心情了。還有，機會難得，就讓本宮為你慶祝一下生日吧。」

梅雅麗說話時面無表情，但我認為她絕對會幫我慶祝。她在這種時候都會表現得很傲嬌。

「是啊，就在家裡開個『生日宴會兼成人禮』吧！」

瑟露莉亞啪啪地拍手。

「然後也邀請公司的人們來參加！」

果然會變成這種發展啊……

「辦得太盛大的話，那有點……而且要是演變成強制參加的氣氛，對公司的各位也很不好意思……」

我以前在魔法學校，也曾經碰到過在當時的氣氛下，只能答應參加認識之人的生日宴會的情況。

順帶一提，沒人要幫我開生日宴會……

那令我覺得，人面廣的傢伙在這種時候就是吃香。

倘若不受人歡迎，就不會有人提議要幫他慶生了。

話雖如此，自己主動表示生日在何時，請大家為自己慶生，也實在需要勇氣。若不是很自戀的人，是做不到的吧……

「你不用擔心，大家想必都會欣然參加的。社長應該會來，托托托也非常喜歡能喝酒的活動，弗菲絲坦雅想必也會坦率地為你慶祝吧。」

「你說得對……特別是托托托前輩，可能是沒請她來反而會生氣的那一型……」

「況且這次可不只是單純的生日宴會喔，同時也是成人禮呢。讓關照自己的人們看到自己成長的模樣，不也是很重要的事嗎？」

「瑟露莉亞的話也有道理。也對，成人禮不光是慶祝成人的活動，也是展示自己已經成人的場合……」

實際上，我想歸鄉的原因正是這個。

這樣一想，先不管她們來不來，最好還是要跟大家報告一聲我已經成人的事情。

「是說，離你的生日還有段時間吧。不如邀請法蘭茲的雙親來這裡慶祝吧？」

面對梅雅麗的提議，我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啊、啊啊……原來如此……哈哈哈……」

我很想稱讚這是個好主意，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她說了多餘的事。心境很複雜。

無法讚美這是個好主意的自己，也令我感到很不甘心。雖說有一半不是我的錯啦。

「法蘭茲，你的表情很微妙耶。告知家人你已經二十歲，是那麼害羞的事情嗎？本宮覺得態度自然些就可以了。總覺得你有些自我意識過剩喔。」

「不，我的自我意識沒有問題。」

大家都不明白我的特殊狀況。

「我是不想讓老爸在大家都來的時候過來啦！」

他應該會拿酒醉當借口，試圖抱住每位前輩吧？就連這種事，他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邀請他來，會有讓成為新成人的我臉上無光的風險！

沒錯，父母親也是有可能會讓小孩臉上無光的！

要是公司因此產生使我很難待下去的氛圍，我真的會去學習能詛咒老爸的黑魔法……

「哈哈哈，法蘭茲，再怎麼樣也不至於…………………………………………」

「喂，梅雅麗！別在奇怪的時間點陷入沉默啦！」

她根本超擔心的啊！甚至考慮到相當重大的事情去了！

「好了好了，如果有個萬一，用魔法讓公公稍微睡一下就行了吧？只要令他衰弱到光站起來就很難受的程度就好了。」

「瑟露莉亞，雖然你是笑著說這句話的，卻說得很殘酷耶。」

「先不提這個玩笑，要是婆婆也來了，她會阻止公公的。」

還有這一招啊。

我們很有可能反倒還要小心，避免老爸被媽媽殺掉。

「那麼，妾身想來開始進行成人禮的準備！」

「本宮也不是不能幫忙啦。畢竟也很受你這個抱枕的照顧。」

看這發展，我連幫忙都被禁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