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都維斯特亞

王都正門是一幅車水馬龍的景象。

這也難怪。

就算亞蘭王國常被說是鄉下國家，但好歹還是保有國家的樣貌。

而作為一國之都的地方，自然會有相當數量的行人往來。

不過鄉下國家之所以會被說是鄉下國家的理由，也在身分審核時的馬虎中體現。

「……有身分證嗎？」

站在正門的一名衛兵對排在我們前面的一名男子如此詢問。

那名男子穿著老舊的衣服，手裡捧著用布包裹的蔬菜，頭上則戴著草帽……穿著一身偏鄉裝扮的人面對衛兵的詢問則是說：

「喔，俺沒辦過耶……」

不出所料，男子用帶有嚴重鄉音的腔調給出答覆。

然而，衛兵似乎也對這種狀況早就習以為常，只是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是哪裡人？」

被衛兵這麼一問，男子答道：

「俺楊格村人。是來賣菜的。」

男子邊說邊拉開包裹蔬菜的布，強調自己的包裹里並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唉，你過去吧。」

看到衛兵點頭放行，在我身旁的羅琳似乎顯得有些訝異。

「……那樣沒問題嗎？在蔬菜里偷藏違禁品不是很常見的狀況嗎？」

羅琳比對自己所知的帝國常識提出這個疑問。

「……我想應該沒問題吧？我聽說如果要進到王城附近的貴族街，還會再做一次嚴格的檢查。而且看起來好歹是有準備狗協助檢查，有什麼問題大概會被狗聞出來吧……」

我大概觀察了一下周圍狀況給羅琳這個解釋，不過就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我的解釋是否正確。

不過王都在檢查工作上的馬虎，我倒是從以前就從去過王都的冒險者前輩口中聽過。

所以看到眼前的狀況，我的感想其實是「跟我想得差不多」。

「……真虧這裡到現在還沒給鄰近諸國給消滅……」

對於羅琳傻眼說出的這個感想，我其實頗有同感。不過……

「因為消滅亞蘭這種國家也沒有什麼好處吧。當然領土是會變大啦，可是……這裡幾乎沒有什麼有甜頭可嘗的土地喔。」

雖然說有幾個頗有規模的地方都市，多少可能會有點值得佔領，不過鄰近諸國的狀況跟亞蘭其實也是半斤八兩。

說穿了，就是給人瞎混摸魚的感覺，就好壞兩方面來看，也沒有那種暗藏在權力中樞光鮮外表下的權力鬥爭。

雖然實際情況可能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不過跟帝國那種透過嚴謹規範及法律進行管理的國家相比，這個國家會被人那樣看待大概也無話可說。

這也是亞蘭會被說成是鄉下國家的理由。

「……下一位！」

聽到衛兵大聲催促，我接著走上前去。

衛兵一看到我，便立刻留意到我戴著面具。不過……

「……你有身分證嗎？」

對方並沒有特別提及面具的事。因為臉上有難堪創傷的人不在少數，因此這名衛兵大概也是出於善意而不多加過問。

我老實取出身分證。

我手中的身分證，上面有著雷特．維維耶的名字。

衛兵接過身分證看了一下，接著問：

「嗯，是冒險者啊。來訪的目的呢？」

老實說，我並沒有什麼目的。

我就只是突然被帶到這裡，接著就地解散，所以一定要說有什麼目的……

「觀光，還有觀察這裡的工作環境。我在地方都市從事冒險者工作，希望有天也能來王都服務。」

「原來如此，現在是銅級嗎……如果升到銀級，在王都應該也吃得開。好好努力吧。沒事了，你過去吧！」

對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這樣放我過去了。

儘管衛兵在工作上表現得有模有樣，但我並沒有看到衛兵有對出入的人進行任何紀錄。

實際上應該也真的沒有紀錄。如果是去王都中央地帶的貴族街，應該是會進行紀錄，但如果只是在城下地區往來，就不會那麼嚴謹。

雖然這不免讓人覺得馬虎，不過亞蘭這個國家就是這樣。

在我之後的羅琳也同樣被衛兵問了一些問題。

雖然我跟羅琳有些距離，但我的吸血鬼聽力能清楚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

「有身分證嗎？」

被衛兵詢問的羅琳取出了帝國的證件。

「您、您是從帝國來的嗎……」

衛兵的語氣立刻變得無比卑屈。

帝國雖然與亞蘭有相當遠的距離，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個得罪不得的泱泱大國。

對亞蘭國民來說，也自然明白不能招惹來自帝國的人。

畢竟如果出了什麼紕漏，可是會被帝國找麻煩的。

「喔，你不用太過在意我的身分。我來訪的目的是觀光。可以過去了嗎？」

羅琳用大方的態度表明來意。

「當然可以。不過就算您是帝國人，如果製造出什麼問題……」

儘管態度卑屈，但那名衛兵似乎還稟持自己身為衛兵的自尊對羅琳提出忠告。

「我明白。我會遵守規矩享受觀光的。」

羅琳這麼說完便朝我這裡走來。

「那個衛兵的身段也未免放太低了吧？」

雖然羅琳自己就是讓衛兵做出卑屈對應的本人，但她一走近我就立刻這麼說道。

「……我也是覺得有些太誇張了。大概是很少會有帝國人到亞蘭來吧。有點類似莉莉看到我從馬爾特回去的感覺吧。」

「是把我當都會人的意思嗎？其實我在帝國也不算是什麼都會人的說……算了，也罷。難得有這個機會來到王都，我們就到處逛逛吧。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我最先想到要去的地方是冒險者公會……不過那麼做應該不太好。」

姑且不論衛兵幾乎沒做任何紀錄的簡陋盤問，我這身裝扮跑去冒險者公會總部，可能會給人留下印象。

如果單純只是披風加面具是還好，問題是我的面具實在太過醒目。好死不死是骷髏造型。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羅琳提出了一個點子。

「換一下披風的顏色，面具上也另外多包一層布，這樣應該可以吧？披風的顏色我可以用魔術染色。只是你那件披風對魔術有相當強的耐性，就算只是表面的顏色，能否管用也要試試看才知道就是了……」

確實，用羅琳的辦法，以後再次出入公會的時候，應該就不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總之能想到的方法都先試試看，真的不行再放棄就好了。在這麼打定主意之後，我跟羅琳便轉進無人的巷弄內。

◆◇◆◇◆

「……先這樣試試看吧。應該還不壞吧？」

聽羅琳這麼說完，我看了看自己的披風。

所幸我這件有高魔法耐性的披風還是可以容許羅琳在表面施加魔法，整體色調都與原本不同。原本那件彷佛連星光都會吞沒的漆黑披風，現在變成了紫色並帶有複雜條紋，感覺頗為時髦的設計。

「羅琳原來還有在服裝設計上的才能啊？」

聽羅琳說要改變外觀，我原本還以為最多就是將顏色改成紅色或黃色，不過看到披風上多出超乎我想像的精緻花紋，讓我忍不住脫口提出這個疑問。

然而羅琳卻用搖頭回應。

「並沒有，那只是帝都最近在流行的樣式。我自己是不會去穿啦，不過……因為感覺正好能用，所以我就照搬過來罷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帝都那個舉世聞名的大都會正流行的花紋嗎……

換句話說，這算是走在世界最前端的款試了。

我等等就想像自己是個超級時尚型男，挺起胸膛展現自我好了……

……不對，那種事我實在做不來……可是如果只是偶爾試一次……

就在我這麼胡思亂想的時候，羅琳的話語將我拉回現實。

「比起那個，你要去冒險者公會總部了嗎？」

「……對喔。說到這個，你打算怎麼辦？我是沒來過這裡，但你應該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吧？」

羅琳好歹也有銀級資格，平常也會單獨處理一些從馬爾特前往王都的護衛工作。

而且也會有些在馬爾特無法取得的鍊金術必要材料，因此羅琳過去也不時會為了採購鍊金術材料前往王都。

可以想像她在那些時候也會進出冒險者公會總部，所以應該也不適合用她原本的樣貌在那裡現身。

「我自己也會變裝……你看，這樣如何？」

羅琳邊說邊對自己施加了魔術。

只見羅琳轉眼間就讓自己的印象變得跟原本截然不同。

羅琳的頭髮變成搶眼的波浪卷，臉上也多了格外強調五官的妝容。雖然戴著一副眼鏡，但那反而更加突顯了整體的妖艷氣息。

她的服裝也不是平常隨興的長袍，而是帶有亮眼飾品的華服，帶有強烈的都會形象。

這同樣也是在帝都流行的裝扮嗎？

至少我沒有在亞蘭看過類似的服裝……但就算是我也明白，這是一身相當考究的裝扮。

就整體給人的感覺，會讓人聯想到富裕且擁有實力，似乎帶有一些怪癖，讓人難以看出年齡的女魔術師。

感覺是個如果隨便靠近就會讓人嘗到苦頭的人。

……例如像我一樣，被搞到除了骨頭什麼都不剩。

我誇張了。

「感覺還真是……差好多呢。幻惑魔術的用途還真是廣泛……」

基本上能改變外觀與服裝的魔術，都會被稱為幻惑魔術或變化魔術。

那類魔術在還不夠純熟時雖然很難派上用場，不過隨著熟練度提升，能發揮作用的機會也會增加，最終包含身高在內，甚至可以讓自己的外觀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就像之前提到的幻影魔術一樣，幻惑魔術也是劇場魔術師的必備技能，不過要做到改變容貌並維持效果有相當難度，因此基本上只會用來改變服裝的外觀。

然而羅琳的幻惑魔術卻有如此驚人的完成度。

感覺比起當學者或冒險者，羅琳似乎更有在劇場成為核心人材的才能……

我脫口說出這樣的感想，但羅琳卻搖了搖頭。

「……你在胡說什麼？我才沒有用什麼幻惑魔術。我只是換了一下服裝跟髮型，再加了點化妝而已。」

她這麼說道。

……？咦，可是，這怎麼看都……我抱著疑問將臉湊到羅琳面前，仔細打量她的五官。

「……真的耶。五官完全沒有變化……」

也就是說，這只是純粹的化妝技術跟服裝變化嗎？

頭髮也是原本的顏色，只是加了讓人感覺比較有貴氣的波浪卷而已。

雖然羅琳用魔術縮短了許多步驟，但還真的發揮了「變臉」的效果。

這讓我不禁脫口說：

「……這真的是變臉了呢。好厲害喔。」

「……這樣說很失禮耶。我好歹也是女生。這點化妝技術，只要我想，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並沒有說你辦不到啦。而且羅琳原本就長得很漂亮嘛。我只是想說你平常都一副懶得在這方面分神的模樣，沒想到你這麼厲害……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