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交錯的思念（2/4）

說完，黑髮戰姬消失在黑暗的走廊。

堤格爾的迷惘，只有一瞬。

米拉之所以一個人回到浴場，是因為她沒能好好泡湯。

直到蘇菲三人離開為止，每個人都刨根究底地問她關於堤格爾的事，又是調侃她，又是糗她，根本沒辦法好好享受溫泉。米拉不知多少次差點脫口說出「妳們也快點去找個好對象啊」這句話。

米拉到外頭吹過風後，調整心情，再次回到浴場。

她以野獸油脂製作的肥皂搓出泡沫，以布塊擦拭身體。就在這時，身後傳來開門聲。

──是誰又回來了嗎？

她正這麼想，卻聽到出乎意料的聲音。

「米拉，妳在嗎？」

「堤格爾！？」

米拉忍不住大叫，反射性地以手上的布塊遮住胸口。腳步聲愈來愈近，腰間纏著布塊的堤格爾出現在她面前。

「你、你怎麼會在遮里……？」

米拉緊張過度，口齒不清地問道。堤格爾倒是回答得很流暢。

「我聽說妳一個人在這裡，所以想和妳一起泡澡。不行嗎？」

雖然口齒清晰，但是年輕人心臟跳得飛快，而且連耳根子都紅了。對堤格爾來說，和心上人一起共浴，果然需要相當的勇氣。

「當……」

當然不行啊。米拉想這麼說，可是說不出口。全身上下早就被堤格爾看遍了，事到如今，有什麼好丟臉的？她一方面有這種想法，而且也對心上人如此坦白地表達情意，感到開心。最重要的是，這裡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儘管如此，米拉也說不出「可以啊」。她只能揪緊遮住胸口的布塊，轉身背對堤格爾。但是，也沒有出言拒絕。

堤格爾走到米拉身旁，以木盆舀水，澆淋身體，衝掉汗水後，進入浴池坐下。接下來要怎麼做？年輕人還沒想過。

米拉觀察了一陣子泡在水裡的堤格爾，見他沒有動作，於是繼續清洗身體。堤格爾看著她，在心裡嘆息。

──只要伸手，就能碰到她了呢。

米拉肯定會允許堤格爾這麼做。

但是，現在的堤格爾還無法站在她身旁。他還有太多不足的部分。

「對不起，一直讓妳等我。」

米拉一定比自己更急。考慮到她的年紀與立場，肯定有許多人上門提親。但是到現在為止，堤格爾沒有聽說過相關的傳聞，這表示米拉拒絕了所有親事。

「別讓我等到變成老太婆就好。」

不用在意啦。米拉以開朗的語氣回道。堤格爾總算笑了。

「我不會讓妳等那麼久的。否則不只菈娜大人，連德歐特大人與加雷寧閣下都會生氣吧。還有我爸也是。」

「乾脆請羅蘭閣下或桂妮薇亞殿下幫忙說話好了？請他們說堤格爾維爾穆德閣下在這場遠征中立了許多顯赫的功勛。」

米拉以開玩笑的口氣說道，堤格爾聳肩。

「那樣就太作弊了。」

「沒有捏造你的功勛啊，只是請其他人補充說明而已。殿下先不說，如果是羅蘭閣下，應該會答應幫這個忙吧。」

米拉愈講愈樂，似乎對自己的突發奇想感到很滿意。堤格爾搖頭。

「就算羅蘭閣下肯幫忙，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吧。」

至少，要等堤格爾立下能讓自己感到滿意的功勛再說。假如到那時候，還是無法以自己的實力克服障礙時，再去拜託羅蘭。

「如妳說的，只要開口，羅蘭閣下應該會幫這個忙。但正是因此，我希望在開口求他時，可以抬頭挺胸地說，自己已經努力過了。」

雖然說得好像很了不起，不過堤格爾也有他的驕傲與自尊心。

「對不起，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米拉低著頭道歉。堤格爾忍不住從浴池起身。

「妳是為了我，才會那麼說的。該道歉的，是讓妳一直等的我才對。」

米拉低著頭，沒有回話。堤格爾明白她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傷到堤格爾的自尊心了。

堤格爾走出浴池，在米拉身邊坐下，輕碰她的肩膀。米拉身子一震，但是沒有撥開堤格爾的手，也沒與堤格爾拉開距離。不止如此，甚至把頭靠在堤格爾身上。

濕潤的藍色眸子與燃起熱度的褐色眸子交錯在一起，堤格爾將臉湊近米拉，雙唇交疊。堤格爾一面吻著，一面抱緊米拉，手掌滑過她的手臂與腹部，停在充滿彈性的乳房上。米拉扭動身體，炙熱地喘了起來。原本遮在胸口的布塊滑落，蓋住下肢。堤格爾以雙手包覆她的雙丘。

「不要一直……揉那裡。」

米拉受不了刺激地嬌喘道。

「但是想碰妳，也只有現在了。」

堤格爾左手向下伸，撫摸起她的大腿。在充分享受過那觸感後，將她的雙腿打開。做這些事時，兩人也為了確認彼此心意似地，不斷吸吮對方嘴唇，舌尖不停纏綿。

最後，堤格爾將米拉放倒在地板上。就在這時，兩人靈敏地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

獵人與戰士的本能，使他們瞬間轉變為警戒狀態。堤格爾護著米拉似地，慎重地朝門口走近。躲在門後的，是宓莉莎。

──原來如此……

所以她才會煽動堤格爾過來嗎？雖然是基於好意，不過對男女之事的好奇心，肯定是更主要的動機。

到頭來，堤格爾只能放棄繼續做下去。

†

夜晚已深，堤格爾與米拉來到圓桌武士加拉哈德的神殿。

是桂妮薇亞帶他們來的。她說要告訴堤格爾關於『魔彈之王』的事，所以米拉也跟來了。

桂妮薇亞一面走著，一面告訴兩人加拉哈德是什麼樣的人物，做過哪些偉大的事迹，將他們帶到神殿的某個房間。

一進入房間，堤格爾與米拉就睜大眼睛。房間中有兩尊以大理石雕刻的石像，一人是拿著劍與盾牌的騎士，另一人則是彎弓搭箭，貌似獵人的男子。

「這就是加拉哈德的戰友『魔彈之王』。據說他來自東方。」

「沒有留下本名嗎？」

米拉問道，桂妮薇亞搖頭。

「他以魔彈之王自稱，加拉哈德也是這麼叫他的。再說，魔彈之王也沒有出現在其他圓桌武士的傳說里。」

桂妮薇亞把加拉哈德與魔彈之王的故事告訴堤格爾。

「加拉哈德在世時，這座城鎮也被飛龍攻擊過。加拉哈德絞盡腦汁，想把飛龍引誘到地面上，可是所有的計策全都失敗了。」

就在這時，一名旅行的獵人從東方出現。

那獵人很敬佩加拉哈德高潔的人格，決定助加拉哈德一臂之力。

飛龍攻擊城鎮的那天，獵人一箭射中飛龍的翅膀，使飛龍摔落地面。地上的戰鬥，就看加拉哈德如何大顯身手了。

「請看那個。」

桂妮薇亞轉頭，視線的另一端是獵人的弓。上頭沒有弓弦，也沒有箭矢。不過這是石像，所以也是當然的。雖然如此，堤格爾注意到某件物體後，吃了一驚。

弓上有箭鏃。正確來說，是在弓上做出突起，把箭鏃鑲在其中。桂妮薇亞朝石像走近，拿起那箭鏃。

「傳說中，獵人和加拉哈德分手時，把這箭鏃送給了加拉哈德。加拉哈德則把箭鏃留在與獵人相遇的這個城鎮里。並說，希望能把這箭鏃交給能拯救城鎮的弓箭手。」

桂妮薇亞說著，把箭鏃交給堤格爾。

「我可以收下嗎？」

「真正打倒飛龍的，是你對吧？用那把弓。」

桂妮薇亞微笑道。又立刻斂起表情。

「我一直在與圓桌武士有關的場所巡禮……覺得傳說其實不能小看。加拉哈德的故事也許不是真的，是什麼人編出來的故事。這箭頭也可能是某人配合傳說製作的。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你是最適合這箭頭的人。你願意收下它嗎？」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堤格爾接過黑色的箭鏃。那箭鏃有種不可思議的觸感，摸起來不像石頭或金屬製作的。抹去堆積在其上的薄薄塵埃後，完好無傷的鏃身，反射出硬質的光芒。桂妮薇亞說，加拉哈德是跟隨開國國王亞特留斯的騎士。如果那故事是真的，應該是三百年前的事吧。

米拉把頭湊過來，疑惑地歪著頭，以只有堤格爾聽得到的音量問道：

「感覺和你的弓有點像呢，是以相同材質製作的嗎……」

堤格爾也有同樣的感想。他抬起頭，向公主問道：

「魔彈之王后來上哪兒去了呢？」

「據說去了薩克斯坦，之後就不清楚了。」

堤格爾向桂妮薇亞道謝，再次觀察起箭鏃。關於黑弓，他有太多不了解的事了。如今，他也在意起這箭鏃的真相。

總有一天，戰姬將會與魔物決戰。也就是說，米拉將與魔物決戰。

就算是為了與她並肩戰鬥，也必須解開黑弓之謎才行。

──薩克斯坦嗎……

只聽說過名字的國家。假如想了解黑弓，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後，也許該去一趟那裡。

堤格爾握緊箭鏃。

†

距離光輝之霸軍在布爾加斯紮營，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部隊早已做好出發的準備。食物與物資也不夠充裕。儘管如此，光輝之霸軍仍然繼續待在布爾加斯。之所以如此，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必須在開戰之前，把布爾加斯重建到某個程度，以作為根據地才行。如今的聯軍，相當於深入敵境。為了維持士氣，保有像布爾加斯這種安全的根據地，是很重要的。

第二個原因，就是等傑梅因軍主動過來開戰。

「在巴爾韋德附近開戰的話，就算對方處於劣勢，只要逃進城裡，就不是麻煩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不論如何，都必須一戰定勝負。」

米拉在軍事會議上如此說道，蘇菲與羅蘭、桂妮薇亞都表示同意。

光輝之霸軍沒有戰鬥太多次的體力，再加上巴爾韋德是易守難攻的城市，就算以蠻力攻陷，我軍也會出現大量傷亡。可能失去因為打倒惡龍而搏得的民心。

就聯軍的角度來說，會希望能把敵軍從巴爾韋德引出來。可惜傑梅因軍完全不為所動。

最近這幾天，光輝之霸軍分別發生了一件好事，一件壞事。

好事是，在桂妮薇亞與巴納德男爵的遊說下，數名諸侯決定加入光輝之霸軍，以亞特留斯及圓桌武士之名發誓效忠於桂妮薇亞。他們帶來了約兩千名士兵，並主動提供武器與糧食。

託了他們的福，光輝之霸軍的亞斯瓦爾士兵總數達到五千人。由於布琉努軍大約三千五百人，吉斯塔特軍大約一千五百人，如今，桂妮薇亞軍總算成為光輝之霸軍的主力部隊了。

但是同時，也發生了令桂妮薇亞頭痛的事。

許多平民聚集到布爾加斯，自願成為義勇兵。

「聽說殿下除去了在布爾加斯附近作亂的惡龍，請一定要讓我……不對，讓在下加入軍隊，為殿下做出貢獻。」

「桂妮薇亞大人不但統一了亞斯瓦爾島，還掃蕩海盜，打贏海戰對吧？也就是說正義屬於桂妮薇亞大人。請讓老夫一起戰鬥。」

「我本來就不喜歡傑梅因王子，而且他最近只要心情不好，就會懲罰諸侯，過分的時候還會把人處死。所以我想跟隨寬大仁慈的桂妮薇亞公主，發揮自己的才幹。」

他們這麼說，要求加入聯軍。

其中有年輕人也有老人，有貌似從來沒拿過武器的人，也有一看就覺得是匪類的人。而且他們的認知幾乎全是錯的，說法一個比一個誇張。

話雖如此，但是目前的光輝之霸軍需要人手，多一個是一個，也是事實。而且這些人，也是桂妮薇亞聲勢高漲的證據。之所以出現這麼多自願者，來自杜里斯的義勇軍努力地在各處為黑髮公主做宣傳，應該也功不可沒吧。

不得已，桂妮薇亞還是接受了這些人。

某天早上，桂妮薇亞把堤格爾、米拉、蘇菲與羅蘭找來自己的營帳，加上隨侍在旁的威爾，六人坐在畫有扭曲的圓圈的地毯上開會。

「天亮時，偵察兵回來報告敵情。直到前天為止，對方仍然沒有行動。」

桂妮薇亞說完，蘇菲搖晃淡金色的頭髮道：

「傑梅因王子應該也很清楚，離開巴爾韋德對他不利呢。」

「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把他們引到這邊呢？雖然說糧食和物資目前雖然還夠用，但是不足以在這裡過冬。再說時間一久，島民與陸民之間產生摩擦的話，我們的情況會愈來愈糟的。」

桂妮薇亞以嚴峻的表情環視堤格爾等人。羅蘭安靜地開口：

「殿下，著急的話，反而會中敵人的道兒。我知道您現在很不好受，但是輕舉妄動的話，一定會出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