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翻譯：砂糖君

校對：翻車魚

潤色：甘木田

洗完澡後，肌膚略帶潮紅。我想這一定不只是因為羞恥，也許是興奮。又或者，是期待……

除我以外，還有其他人在這公寓的房間里。有一位手持相機的女性，還有一位化妝師。

然後是，我的搭檔——

「真是倍感榮幸，小鞠佳。我竟然可以出演你的出道作。」

一道嬌媚的聲音鑽入我的耳中。

「今、今天請多關照。」

眼下是身著與我同款睡衣的可憐小姐。她一邊微笑著展露出成熟的美貌，一邊向我打招呼。

隨之她伸手撫上了我緊張的肩頭。但那動作總覺得有些下流，嚇得我猛一哆嗦。

僅憑指尖的動作就能看出來，這個人著實非常熟練。

可憐小姐在我耳邊私語「沒關係的」。

「放鬆些，小鞠佳……今天只要想著讓自己舒服起來就好。我會很溫柔給你做的……」

「好、好的……」

甜美的聲音彷彿要將理智都融化掉，慢慢地我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我緩緩將浴衣褪下身體。裡面自然是一絲不掛。在無比羞恥的內心深處，我感到有什麼正含苞待放……

可憐小姐湊近我的臉頰。

「十年一見的美少女，重量級新人·榊原鞠佳的出道，隱退AV女優的閃電般復出……我們一起來創造嶄新的傳說吧，小鞠佳——」

我在夢中不禁大喊。

「——創個鬼傳說啊！」

「榊原同學……榊原同學……」

我聽到有聲音從遠方傳來。

「啊。」

抬起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不得了的夢。要是被絢知道了就會被狠狠凶一頓的那種夢……

然後就看見老師站在我面前，用冰冷的目光俯視我。竊笑聲在教室里回蕩。

我猛地緩過勁來。立即察覺到了氣氛不對，辯解道。

「我沒睡著。」

「那剛剛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我舉目四望。和柚姫對上了眼神。她用手遮住嘴邊告訴我「18頁的第二問哦～」。我看回教科書，滑稽地舉起手大聲說出。

「答案是y=3x＋3！」

四周又響起笑聲。老師的眉毛皺成一團。

「那是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根本不對嘛，小柚姫！」

「抱歉，我搞錯了～！」

「好好聽講！」

老師嘆了口氣，坐在附近的悠愛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可惡，可惡，超級羞恥的。

算了，這倒無所謂，誰叫我露出了破綻，是我的錯。既然大家都笑了，也算扳回一城。我揉揉眼角。

話說回來，困死咯，真要昏死過去啦。早知道就去保健室了。都怪午後又接著服用了花粉症的葯。所以說春天真心要命啊！

下課後，柚姫滿臉歉意地跑向我的座位。

「真的搞錯了～！對不起，對不起鞠佳！」

「算啦，是睡著了的我不好……」

我強忍著哈欠。柚姫好像很擔心似的歪著頭。

「鞠佳，花粉症很難受吧。要吃薄荷糖嗎～？」

「多謝——」

收到了薄荷糖。含入嘴中，有一股涼風撲面的清爽感。嗯，清醒多了。

「吃小零食的鞠佳好可愛！」

搞什麼啊。

小柚姫蹲下身子，貼在桌子上，敬佩地抬頭看著我。

「鞠佳每晚都要打工到很晚吧～?真能幹～是因為有什麼想要買的東西嗎？」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啦，我現在在給一家不錯的店幫忙哦。總體來說，還是蠻開心的。雖然工作人員和客人都凈是些怪人。」

「唉——好好笑——」

LES酒吧的事還是隱瞞過去吧。萬一流言傳開了，高中生蜂擁而至的話我也會很難堪的。而柚姬在我面前開朗地笑著。

「真好啊～柚姫也想去時尚的咖啡店裡打工，但總是面試沒法通過。就這樣，轉眼已經是高中三年級了……」

雖然想著「還有人會面試不合格呢」，但這話要是說出口未免太討人厭，所以只是適當地點了點頭。

「唔，是因為想試試餐飲業嗎？」

「不是哦，鞠佳。是為了邂逅！我想結識大學的哥哥們，還有其他學校的帥哥或者漂亮的姊姊們～！」

邂逅啊……這的確是去打工的一大理由。對女高中生而言的常識正在從自己腦中逐漸消散這件事，使我感受到了莫大的衝擊。明明一年前我姑且還算是模範女高中生的啊……

「但是柚姫你呀，之前提過你和女孩子交往過吧。」

「那個啊，嗯。因為柚姫我呢，是半賽庫夏露（譯註：因為語境，所以這裡是「ぱんせくしゃる」的發音直接用中文寫出來，表達鞠佳對這個詞的未知。）。」

柚姫說了個乍一聽好像是剛剛才學到的詞語，我追問道。

「半……？」

這時，玲奈插嘴道。

「Pansexual。是全性戀者的意思——」

柚姫點點頭贊同地說道「沒錯沒錯～」。這兩個人，講話節奏都慢悠悠的，容易給人一種錯覺，誤以為她們波長一致。但其真身卻是羔羊和女豹。

我對此全然不懂，還是問問吧。

「全性戀者就是……無論男女都會愛上的意思嗎？」

「那是雙性戀者。所謂全性戀者，就是無論是易性者或者無性別者都沒關係。只要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就可以。」

又說了些讓人搞不懂的詞。在手機上查了查，所謂易性者就是內心和身體的性別並不一致的人。而無性別者好像就是意識到自己的性認同既不是男性又不是女性的人。

「很了解嘛，玲奈。」

「因為我是藝人嘛。」

原來如此，因為玲奈在學習各種廣播課程，所以才能知識面這麼廣。柚姫笑容滿面，不知道她究竟對這個詞的意思搞懂了沒有。

「柚姫呢，無論是可愛的或是帥氣的都喜歡，啊，這個就很合適嘛，所以就決定自己是全性戀了——」

「就這樣隨隨便便決定真的好嗎？」

「我不知道，不也挺好的嗎～？畢竟是自己的事情啊～」

「話說回來，你們還真敢誒，在教室里說這麼不得了的話題。」

玲奈像是勸誡似的笑著。

這幾周都和小柚姬在一起所以才知道，她似乎沒什麼朋友。北澤高中凈是些怪人，雖說很多女子學校里也有與眾不同的獨客，但柚姬在這些人當中也是獨樹一幟的。

就像剛剛那樣，坦率地將自己的事情全盤托出，確實有些奇怪。而且她好像也不會察言觀色。

但是，柚姬歪歪腦袋，手指頂著太陽穴說道。

「唉——但也沒關係吧～？比如說像是喜歡薄荷糖啦，或者憧憬LIZ LISA啦。總之不都隨人的喜好嗎～？」

「玲奈我和鞠佳倒是不覺得有什麼——」

玲奈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擅自說到。雖然我的確沒想過……只是玲奈擺出一副像是很了解我的樣子，總覺得不想被這樣說……

啪的一聲，柚姬像是很興奮地拍手。

「果然～鞠佳，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呀～嗯嗯～真是心胸寬廣。」

手被緊緊握住。不對，嗯——？感覺被吹捧了。

不過，同班的孩子無論喜歡誰對我都是無關緊要的事。與之相比，能夠愉快交談或者能夠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之類，這些對我而言更為重要。

「其實鞠佳也是有各種心思的。是吧——？」

「你好煩，玲奈……」

瞪了玲奈一眼。別再暗示了。

之後我壓低聲音悄悄對柚姬說。

「但是小柚姬。雖然我不贊同玲奈剛剛說的，但還是不要在學校里公然講這些比較好吧？」

「為什麼？」

「呃，怎麼說呢，要是柚姬覺得可以就算了……」

總覺得難以言表，所以閉上了嘴。

要我說的話，我是為了能在學校里過得舒服才創造出鞠佳這麼個角色，然後以此來扮演受歡迎的人氣角色，一點都沒想展示真實的自己。

「沒什麼，只是覺得沒必要特地把自己心情搞糟吧？」

我認為不管什麼事都向別人坦率交代是不對的。不僅僅是與LGBT有關的這件事。比如說到處向人開誠布公地說我超級喜歡一些讓人印象減分的東西也是同理。

把這種與別人不同的地方深藏心底，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生活也會和平且安穩，快樂的日子才會在前方等著自己。

但是柚姬用超級純真的眼神看向我，反問道。

「我現在心情就很好哦？因為鞠佳和玲奈都願意這樣和我交流。」

我不由得沉默了。玲奈則用輕快的調子回應。

「頼永現在這樣不就蠻好的嗎？玲奈我就算嘴巴裂開也不會說出去的。一旦跟大家出櫃自己是少數派，以後的職業生涯就會跟著變色嘛。」

「演藝界真是不容易呢～」

「是啊。畢竟是出售自己人格的生意——」

我聽著玲奈略顯苦澀的話，心不在焉地托著腮。

總覺得，想起了酒吧的事情。

生活在夜晚新宿的人們是如此自由，讓我感到那裡才是真正的樂土。

我對自己的校園生活很滿意。雖然最近因為花粉症很遭罪，又沒怎麼和絢說上話感覺很遺憾……但，大體上還是很滿意的。

沒必要特地說出自己在和女孩子交往這件事。但是，不這樣做我就沒辦法和絢在一起……

「啊啊～～……」

我不禁趴在桌上。總覺得最近，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吧？本就因為花粉的緣故很虛弱了，這個世界能不能再對我稍稍溫柔些啊。

而且，現在又有新的人靠近的氣息。

「鞠佳。」

我一驚，抬起頭來。是絢本人。

「我今天要去牙醫那裡。」

「啊，嗯，我知道。」

「嗯……那就好。」

絢只說完這些，一轉眼便離開了。僅僅留在這裡四秒。

絢是在擔心可能會影響到我的人際關係吧……但是總覺得，表情好冷淡。

我得重新想想。在酒吧的工作結束後，必須努力改善學校的環境……

比如，只把我和絢在交往的這件事告訴柚姬……？

「剛剛是說和不破絢一起出去玩嗎？」

「呃，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