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翻譯：宅貓

校對：翻車魚

潤色：甘木田

闖進更衣室的可憐小姐似乎一眼就察覺到了我和絢之間不尋常的氣氛，剛踏入沒多久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詩織小姐沒能跟著進來，在外頭顯得有些遺憾地發出「嗨呀」的聲音。

絢見狀放下了心，回過神，慌慌張張地扣上襯衫紐扣。我在旁邊一言不發。

可憐小姐再次把門打開。

「我回來了！你們還好嗎？」

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這什麼魔鬼精神力啊。

即使眼下我的感情被拋在腦後，嘴巴還是搶先一步自動開口了。

「啊，那個，呃……回來得……真早啊。」

「本來預定是十天的，但因為開始有點擔心店裡的事，反正已經玩得很開心了，我倆都說差不多該回去工作了，所以剛剛才回國。」

「是這樣嗎……歡迎回來……」

「……」

絢整理好衣服，依然低頭沉默著。

如果我站在可憐小姐的立場上，絕對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可憐小姐露出苦笑，從容地走進來。

「這節骨眼如果我不聞不問也太不自然了，所以，你們是吵架了嗎？」

「那是……」

「……」

彼此無言地交換眼神。

絢那副眼看就要被擊潰的表情，使得我的胸口宛如刀割般生疼。

明明是我傷害了絢，讓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同情她……但是，被她那樣說，我……

好難受。眼看我們低著頭一言不發，可憐小姐說著「知道了知道了」擋到我們中間。

「你們兩個，稍等一下。哎，詩織，今天能不能送絢回去？明天是節假日，詩織也放假的吧？」

「哎……可憐小姐……？」

更衣室的門被稍稍打開，談話就這樣擅自進行著。

事到如今本來就是因為絢和詩織小姐間的氛圍很奇怪所導致的，怎麼可以這樣啊！

「相對的，鞠佳就由我送回去，知道了嗎？」

「呃……」

這次是絢發出很嫌棄的聲音。

可憐小姐見我們都眉頭緊鎖，笑著搖了搖頭。

「別——鬧，之前我應該說過在店內更衣室做那種事的孩子就要聽我的話，知道了嗎？」

唔………竟然在這裡把那張牌打出來……

都這樣說了，確實很戳痛點，但是……

「鞠佳。」

這時，絢終於喊了我的名字。

她似乎找到了該說的話，但仍然不安地雙眸躲閃。

「……什麼？」

由於感到心累，我的回應冷冰冰的。因這句話，絢明顯手足無措，然而，她還是開口了。

「其實。」

絢披上了名為「坦然」的面紗，但那是由薄得讓我很容易看到對面的布料製成的。（譯註：這裡的面紗，日文ヴェール，對應英文veil。有一層意思是掩飾; 掩蓋; 借口; 託詞。所以這裡的形容也暗指鞠佳一眼就看出絢在掩飾。）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鞠佳。」

「──」

隨後，我就把自己關進了厚厚的自我厭惡的牢籠里。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裡擠出地獄般的呻吟。

可憐小姐駕駛著紅色的小型轎車，我坐在副駕駛座，抱著頭，同時遭受著本世紀最猛烈，暴風雨般的自我厭惡。

「我不是故意讓你這麼說的！我不想讓你說那種話！」

但是，一切都為時已晚。

絢傷得很深。和我先前想實現的結果一模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呢。」

可憐小姐笑著說。雖然很想大叫「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笑得出來！？」，但自我厭惡的心情要更勝一籌。要是真的可以，希望可憐小姐能更多地嘲笑如此愚蠢的我。

如果不能如願的話……

我慢慢抬起頭。

「可憐小姐……」

「什麼——？」

「請抱我……」

「誒！？」

車的行駛軌跡猛地一亂。然而我心如死灰波瀾不驚，只是好似懇求判刑一樣，繼續說了下去。

「請您，務必懲罰這樣的我……」

「等、等下，你別說什麼奇怪的話。不要讓我心煩意亂。你不能用這種話來誘惑我。對為情所困的女高中生下手是最差勁的！」

「嗚嗚……是……」

在強烈訓斥下，我再次低下了頭。嗚嗚，連可憐小姐都為難了，我是個無藥可救的人……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沮喪。」

「是嗎……可是，這次百分之百是我的問題……」

短暫停頓後，可憐小姐歡快地說：

「哎，鞠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天就住我家吧？」

「誒！？」

可憐小姐笑容滿面。

雖然之前是有想讓她懲罰我，但我還是急忙問道。

「那、那是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奇怪的意思。你看，你好像和絢吵架了，我只是想聽聽發生了什麼，僅此而已。我想幫你。」

「哈……」

我想了想。

反正就算回家了，躺在床上也睡不著，只會變成一隻盯著手機屏幕的海豹，靜靜等待白天的到來。所以我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先和家裡聯繫一下再說……」

「嗯，當然。謝謝你，小鞠佳。我還想給你來我店裡幫忙的謝禮。」

「謝、謝禮什麼的……」

因為可憐小姐就是這樣的人，所以聽她這麼一說最先想到的意思是「用我的身體來作謝禮哦♡」，想到這我搖了搖頭。可憐小姐認真的技巧到底有多舒服，確實有點讓人感興趣……不不不！

「我、我可不會出軌的喲！？」

當我這麼認真告訴她的時候，可憐小姐愣了一會兒，立刻放聲大笑起來。唔，什麼情況……太丟臉太丟臉了……！

從外觀看，可憐小姐住的地方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公寓。

「打擾了……」

進來後，果然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個隨處可見的單身女性的家。畢竟是可憐小姐，我還以為她會住在高層公寓的頂層，過著十分奢靡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很普通吧？」

可憐小姐提著手提包打開了客廳的門。

「啊，沒有。」

「雖說是酒吧老闆，但每次賺到的錢都會全部投入到酒吧的運營中。不管過了多久，生活都不會變得更輕鬆。最有錢的時候還是我的學生時代吧。」

學生時代也就是，她參與出演各式各樣的「那種」作品的時期吧。

「誒，店不要緊吧？」

說出口後，我才突然意識到這是個敏感話題。可是，明明有那麼多客人……

「嗯，應付得了，還能給可愛的孩子們發工資呢。順便說一下，欠債也已經還清了。」

「哦哦……好厲害。」

實際上，我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厲害，但還是先表達出來。

「所以，放輕鬆就當自己家哦。」

「好的，謝謝。」

淺淺地坐在白色沙發上。客廳旁邊似乎就是卧室的門。

是一室一廳的房型嗎？客廳寬敞得幾乎可以開家庭派對。內飾也統一用白色的，給人一種乾淨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沒怎麼回家，家裡不太有生活氣息。不過，廚房裡並排擺著大量酒瓶，讓人感覺很有職業范兒。還有很多調酒器和玻璃杯，我不禁的感慨，對哦，這裡果真是可憐小姐的家啊。

是嗎，可憐小姐家……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件相當不妙的事。即使同為女性，也不能隨隨便便去她家吧？

不，算了……絢雖然一直在說可憐小姐這樣那樣的事，但是說真的，我一次也沒見過可憐小姐糟糕的地方。不，如果目睹一次的話，說不定當時就玩完了……但是，我對可憐小姐很是信賴。

和未成年的亞斯塔發生關係的人是不是有良知的大人暫且不論……我覺得可憐小姐不會無理地襲擊不想做的人。從這個意義上看，倒不如說是比絢更正經吧？

「我去收拾一下要洗的衣服。你等的時候，看不看DVD什麼的嗎？」

「啊，不勞您費心了……」

視線轉向的書架。上面放著的好像都是可憐小姐出演的歷代作品。

「怎麼可能會看啊！可憐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不過，我這裡的可都是原件，是步兵版的哦？」

「『不過』個什麼鬼啦！？」

以為只有在這裡才能看到所以覺得很划算？真的放過我讓我靜靜吧。

可憐小姐笑了笑，提著包走了。真受不了……

我獨自看著手機待機畫面。那是我和絢的合影。

偽裝用的剪刀手姿勢在學校里被任何人看到都沒事。畫面中只露出了手的部分，不管怎麼看都只是張和朋友的合照，但她的手指比我長，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糟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又涌了上來。

胸口緊繃，感覺要窒息了。我明明那麼喜歡絢，卻為什麼會想傷害她呢？與其如今在這裡後悔，為何不從一開始就不要做呢……

可憐小姐這時出現在客廳里。

「對了，鞠佳，熱水弄好了，你先去洗澡吧。我再把這邊收拾一下。」

我從手機跟前抬起頭來。

「啊，是洗澡嗎？」

「嗯，你想梳洗一下吧？去吧。洗髮水和護髮素很多，你喜歡用什麼就用什麼。浴巾和睡衣我先拿出來啰。」

「我知道了。」

總覺得抵抗也會很麻煩，我走向浴室。

浴室里非常乾淨，但我還是一邊脫衣服，一邊感到莫名不舒服。不過說來，向承蒙關照的店長借個浴室，是很普通的嗎……？都是同性，總覺得這是常有的事。

隨便了！事到如今猶豫不決也沒用！

我打開浴室的門。沖完澡後，浸在浴缸里將腿伸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