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 聽說浮起來了（2/3）

艾莉莎的自我防衛很強。從世間一般的基準來看，強得即使被說潔癖也不奇怪。對於拒絕依賴別人，把獨來獨往視為一種驕傲的艾莉莎來說，將自己委身於他人等同於敗北。交男友更是不在話下。光是想像自己向某人撒嬌、諂媚或博取青睞的模樣就會起雞皮疙瘩。

雖然最近多少比較緩和，但她直到短短大約一年前都是認真這麼想。正因如此，所以她不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堅定拒絕所有抱著泡妞心態接近的男生……但也因為貫徹這種立場，才會覺得以俄語刻意向異性展現可乘之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行為而有點上癮，這部分暫且不提。

總之，對於這種輕佻的傢伙，艾莉莎連一根頭髮都不會讓對方摸，實際上要是對方裝熟即將摸到，她就會毫不留情撥開對方的手，繼續糾纏下去的話甚至會賞對方耳光。簡直像是真正的公主大人一樣架起堅固的防衛網。可是……

「唔咿～～嗚咿～～……」

被摸了。應該說被大把抓了。抓了胸部。而且是直接抓。最後還被看光光了。話說現在冷靜想想就發現，不只是裸露的腹部被緊抱，當時整個人還坐在政近腿上。這麼一來只能結婚了，只能要求他以一輩子負起責任。

「呼，呼……那是意外。那是意外……」

艾莉莎將自己頻頻主張要結婚的貞操觀念封鎖，像是念咒般反覆對自己這麼說，不過即使是意外，這也確實是不能原諒的行為。如果是被素昧平生的男性這麼做，她很想一直把對方揍到失憶，再把腦袋撞向地面直到自己失憶。

不能原諒。明明不能原諒……艾莉莎當時卻差點委身在政近的懷抱。環抱腹部的手臂好強壯，背部感覺到的身體又硬又大，使得她心跳失控……無法好好呼吸。她倒地之後暫時動不了就是這個原因。無預警從身後被緊抱，總覺得有一股安心感──

「──不對！」

艾莉莎出言否定自己的想法。居然差點將自己交付給做出那種行為的傢伙，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稍微被搭救，心臟居然就用力跳成那樣，這是不可能的事。又不是瑪利亞最喜歡的少女漫畫主角。自己並不是那種光是被男生搭救就輕易動情，公主個性根深柢固的弱女子。

那只是因為遭遇出乎預料的事件而混亂。只是因為混亂導致身體當機，內心運作出錯。一定是這樣沒錯。

「……果然不該原諒嗎？」

思考到一半，總覺得身為女性的尊嚴與驕傲嚴重受創，艾莉莎認真開始檢討是否要收回前言，（以物理方式）處理政近的記憶。

不過，這一切都要等到脫離這個困境。是的，狀況完全沒變。沒有內衣褲的這個危機狀況沒變。

「……」

艾莉莎以這份危機意識暫時重置大腦，再度開始思考現在該怎麼做。

最安全的方法是在其他女生經過的時候搭話，請對方幫忙拿內衣褲過來。這麼一來，被別人看見自己沒穿內衣的危險性就會消失，不過這麼做在某方面來說相當難為情。肯定會成為蠢到不行的黑歷史。而且被拜託這種事的對方也很為難吧。

既然這樣……應該承受風險，一口氣沖回房間嗎？

（現在這個時間，有希同學與君嶋同學應該在房間？不在的話，我當場換穿衣物就好，在的話……就拿著內衣褲去廁所穿上？雖然很難……但是只能這麼做了。）

無論如何已經沒時間了。要是在這裡待太久，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前來察看。所以……

「……好！」

艾莉莎下定決心，就這樣直接只穿上衣與短褲，迅速弄乾頭髮，然後將浴巾與泳裝收進塑膠袋。

「……用這個遮住胸部就好吧？」

艾莉莎忽然想到這個點子，以雙手抱住塑膠袋。但是這怎麼看都不自然。不然只拿出浴巾吧……雖然她也這麼想過，不過透過塑膠袋看得見裡面的泳裝，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起來，她本來就不想把濕浴巾抱在胸前。是的，只是這個原因。絕對不是暴露狂的癖好在現實世界萌芽。絕對不是。

「……沒問題。只要在沒被任何人看見之前回到房間就好。」

艾莉莎輕聲說完，將塑膠袋提在右手，輕輕拉開門觀察門外的狀況。看向走廊兩側確定完全沒人。然後她聽到客廳隱約傳來統也與有希的說話聲，在內心振臂握拳。

（好！既然有希同學在客廳，君嶋同學肯定也和她在一起！而且會長在的話就表示政近同學也……嗯，行得通！）

最大的懸念消失，為此感到喜悅的艾莉莎迅速衝出更衣間，一邊祈禱沒人從客廳出現，一邊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

「喔，艾莉，方便借點時間嗎？」

樓上傳來的這個聲音，使得艾莉莎腦袋一片空白。

◇

「嗯？艾莉，怎麼了嗎？」

「沒……事。」

政近不經意表現出「我現在剛好經過」的感覺，朝階梯踏出腳步時……艾莉莎看似心神不寧的態度令他覺得不對勁。艾莉莎的視線朝著斜下方匆忙游移，像是靜不下心般以手玩弄裝著浴巾的塑膠袋。

艾莉莎身上是素色上衣加上樸素短褲，某些人穿上這種打扮看起來會很懶散，穿在艾莉莎身上卻令人神奇地覺得時尚。可說是毫不矯飾的帥氣風格嗎？

（美女真的很作弊……）

對此深有所感的政近，看見艾莉莎似乎很在意某些事，在覺得疑惑的同時走下階梯──

（嗯？）

不經意看著艾莉莎玩弄塑膠袋的政近將視線上移，頓時停下腳步。他皺起眉頭看第二次，看第三次……就這麼靜靜讓視線逃到上空，然後在腦中用力大喊。

（這傢伙為什麼沒穿內衣啊啊啊──！）

瞬間，妹妹的「啾咪」表情浮現在腦海。政近毫無根據就確信有希是犯人。

（老妹喔喔喔喔────！）

然後，有希剛才所說「因為那幅光景太精彩了，我想分享這份感動」這段話在腦海復甦。

（分享的方式錯了！）

政近就這麼讓視線朝上，咬緊牙關在腦中放聲怒罵。看見這樣的政近，艾莉莎似乎也察覺他發現了。

「你來一下。」

「咦？唔喔？」

突然被抓住手不斷往二樓拉，政近一邊踏步一邊跟在艾莉莎身後。然後他被帶進一年級女生住的房間。

「躺在那裡。」

「啊？」

「先別問！」

「是！」

室內隱約洋溢男生止步的氣氛，政近感覺不太自在，但是聽到艾莉莎厲聲下令指向床鋪，政近肩膀一顫，戰戰兢兢爬上床。政近小心翼翼仰躺在床上之後，響起一聲「喀喳」的鎖門聲。

「艾……艾莉小姐？」

「……」

政近只抬起頭，向站在門前的艾莉莎發問，艾莉莎卻沒有回應，轉過身來以右手遮住胸部慢慢走過來。然後她默默上床，居然跨坐在政近的腹部。

「喔……喔喔？」

「……」

上鎖的密室。床上的一男一女。只聽這兩句話總覺得是香艷的場景，但是低頭的艾莉莎身披險惡氣息，政近的心臟沒加速跳動反而收縮。

「政近同學……」

「啊，有。」

此時艾莉莎終於開口，低著的頭慢慢抬起……不知為何散發危險氣氛，露出半笑不笑的表情。整張臉染紅的她，以發直的雙眼俯視政近，只有嘴角掛著僵硬的笑。

（啊，總覺得似曾相識。）

政近稍微逃避現實冒出「不久之前才發生過同樣的事」這個想法，艾莉莎發出不規則的呼吸聲開口：

「對不起，我要先道歉。」

「請……請問是什麼事──」

「我知道。我知道哦？你沒有錯……嗯，這我知道。可是……我這份無法剋制的情感，可以請你讓我宣洩嗎？」

正如自己所說，艾莉莎像是無法剋制情感滿溢而出般以顫抖的聲音說完，政近一瞬間仰望上空……做好心理準備。

「好，交給我吧……因為我們是搭檔。」（順便說明一下，這也是我那個笨妹妹害的。）

政近在內心補充這句話，並且豎起大拇指，然後艾莉莎輕聲說「謝謝」……

「唔噗……」

「哼！」

政近的視野突然被枕頭覆蓋……在如此心想的下一瞬間，隨著克制音量的怒聲，一陣衝擊隔著枕頭傳來。

「呼，哼！」

接下來也第二次，第三次連續傳來衝擊。看來是隔著枕頭以手掌拍打。但是……

（……不怎麼痛。）

相較於傳來的聲音，拍打的衝擊沒什麼力道。大概因為這是別人家的枕頭所以手下留情吧。不只如此，拍打的位置根本就避開政近的臉。准心絕妙地朝著兩側偏移，所以雖然有衝擊卻幾乎不會痛。

「可惡，哼！」

「……」

而且等到習慣之後……注意力反而集中到艾莉莎跨坐在肚子上的臀部觸感。

（這，這是……什麼玩法？）

艾莉莎每次揮下手掌，軟軟的部位就在政近肚子上前後左右搖動，政近總覺得開始想入非非。經常有人說視野被封閉會讓其他知覺變得敏銳，看來這是真的。政近在枕頭下方咬牙忍受著艾莉莎在他肚子上扭動的臀部觸感，以及聽起來莫名耐人尋味的床鋪軋轢聲。

（唔喔喔喔喔──！拜託快點結束吧──！）

基於和痛楚完全不同的理由，政近祈禱儘快從這場拷問解脫。不知道這個願望是否上達天聽，數秒後，襲擊枕頭的衝擊平息，室內只響起艾莉莎氣喘吁吁的呼吸聲。

短暫的沉默。政近放空的這段時間，感覺得到艾莉莎似乎成功控制情感，在讓床鋪軋軋作響的同時站起來下床。即使如此，政近依然動也不動，艾莉莎大概是基於擔心，在床邊小心翼翼搭話：

「那個……政近同學？你還好嗎？」

「……不，我很好啊？」

不同於艾莉莎的猜測，基於另一種意義來說不太好的政近，以克制各種情感的聲音回答。接著，大概是認為做得太過火了，感覺得到艾莉莎尷尬搖晃身體。然後……

（嗯？）

政近的鼻子部位隔著枕頭被輕輕按壓，沒體驗過的觸感令他在內心歪過腦袋。

【對不起。】

不過，這隻手（？）立刻移開，枕頭隨著這句俄語呢喃被拿走。刺激眼睛的光線引得政近別過頭去，緩緩起身。然後他一邊眨眼一邊看向艾莉莎，發現艾莉莎掛著尷尬表情將枕頭抱在胸前。

「那個，對不起……我沒事了。」

「啊，啊啊……總之，妳消氣就好。不，那個，該怎麼說……我完全不痛，所以別在意吧？」

「這……這樣啊……」

「啊……嗯。那我出去了……我不會在意了，所以艾莉妳也別太在意哦？」

「……好的。」

艾莉莎不自在般搖晃身體，政近貼心決定趕快離開房間。他解開門鎖，頭也不回就來到走廊。

「呼……」

手伸到後方關門，心想「總覺得突然好累……」吐出一口氣的時候……政近感覺旁邊有視線，反射性地看向該處。

「啊……」

「嗯？更科學姐？怎麼了嗎？」

此時，政近和隔壁房間稍微探出頭的茅咲四目相對，歪過腦袋。茅咲隨即將視線移到上方游移，露出半笑不笑的為難表情開口：

「沒有啦，那個……總覺得聲音有點……懂了嗎？」

「聲音……？」

茅咲這段話引得政近皺眉……然後恍然大悟。

床鋪的軋轢聲。艾莉莎像是在壓抑情感的聲音。以及……在這些聲音靜止之後，從上鎖房間走出來的男性。

「不是這樣啦！」

政近察覺到自己被誤會了什麼事，半哀號般否定。然而剛才是在床上被艾莉莎跨坐在肚子隔著枕頭毆打，頗為莫名其妙的這種真相，政近無法好好說明……只能讓疲憊的大腦全力運轉，思考如何解除茅咲的誤會。

◇

「艾莉～～？我要進去了哦～～？」

政近拚命向茅咲解釋的時候，瑪利亞悄悄溜出房間，造訪隔壁的一年級女生房。

不等回應開門一看，艾莉莎在室內抱著枕頭，蜷縮身體躺在床上。

「哎呀哎呀，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瑪利亞一邊詢問一邊坐在床邊，不過艾莉莎就這麼靜靜把臉埋在枕頭，一句話都沒回應。瑪利亞對此發出「唔～～」的聲音，再度發問：

「久世學弟對妳做了什麼嗎？」

「……」

對此，艾莉莎也沒回答。只像是「我不想說」般稍微別過頭。

瑪利亞見狀露出稍微嚴肅的表情，用力握緊雙手。

「……如果被毛手毛腳就說出來吧？我會好好訓他一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