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她的世界末日里(6/19)
第十七卷
踏著紮實的步伐穿過艾絲小姐等人身邊。
身體不停加速,以無人能及的速度追趕過許多人,任由景色從視野兩端向後流逝。
這是我重獲新生的一刻。
這是我發出怒吼的一刻。
背負再度燃起的聖火,胸懷來自憧憬的「奇蹟」──前去確認至今所留下的「軌跡」。
我朝著英勇戰士們所在的「戰場原野」直奔而去。
──我好像看見守在一旁見證所有始末的精靈,也在同一時間轉身離開。
*
揮砍。
金屬碰撞的劇烈聲響。
我卯足全力揮動手中的雙刃短劍,朝向打算撕裂我的長刀砸去。
懷抱著此時此刻仍熊熊燃燒的純白思念,上演一場激烈的攻防戰。
「喝──!!」
與我對峙的師父在目睹這記激起劇烈火花的斬擊後,眼中閃過詫異的神色。
「戰場原野」籠罩在西下的夕陽之中。
我重新回到這片已死戰士們起舞的戰場上,再次投身於「廝殺」的漩渦里。
已記不得自己倒地多少次,數不清自己受了多少傷,也不知勞煩治療師們救助過多少遍。即便如此,唯獨心中的意志不曾受挫。
我發出響徹雲霄的咆哮,這並非基於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因為我把誓言要超越極限的意志當成助燃物,轉化成心中的鬥志之火。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把右手的匕首往上一揮,隨即用左手的雙刃短劍使出一記橫砍。
就算所有的攻擊都被形同旋風般高速回防的長刀擋下,我依舊沒有停下動作。
震耳欲聾的打鬥聲,由刀劍交織而成的無盡旋律,原本存在於原野上的一場場攻防激戰,不知何時只剩下我們兩人。
本來在一旁交手的【芙蕾雅眷族】團員們皆已停止戰鬥、放下武器,將目光集中過來。
負責治療的海慈小姐她們也拋下工作,驚訝地睜大雙眼。
先前還在揮劍砍我的赫格尼先生,也後退一步關注著這場戰鬥。
我任由無數視線射穿身體,將意識全部集中在眼前的對手上。
「嘶!」
長刀隨著這陣尖銳的裂帛之聲化成一道閃光。
我揮動匕首,從側面一劍將刀光彈開。
偏離軌道的長刀削過我的汗毛後,我一個翻身,使出追求速度與攻擊次數的「猛攻(rush)」展開反擊。
沒錯──看我重現在經歷多次反覆訓練後,從「她」那裡偷學來的招式!
無數的刀光劍影,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道由攻擊刻畫而成的銀色圓弧。我交互揮動手中的匕首和雙刃短劍,儘管每一次的攻擊都被擋下,卻也讓師父身陷無言的錯愕之中。
我將「城牆上的鍛煉」所學到的一切發揮得淋漓盡致,有勇無謀地對第一級冒險者發動連續斬擊。
我還記得。
我還記得這些!
而且記得一清二楚!
從側面或斜角撥開對手的武器,藉此化解攻勢,這就是【劍姬】的技巧!
也是我為了儘可能追上艾絲小姐的背影,從切磋中偷學來的劍術!
更是令第一級冒險者(芙里尼小姐)在我身上不斷看見艾絲小姐的影子,我與她之間的經驗和歷史!
這具身體並沒有忘記憧憬指導過的一切!!
(我……才不是「美神眷族(芙蕾雅眷族)的貝爾•克朗尼」……!)
就算這個世界如何抗拒「我」,全天下的眾神跟人們怎麼否定「我」,至少銘記在心的「技巧和戰術」會肯定「我」。
當時的教誨再再證明我與【劍姬】私下相約於城牆上進行的每一次鍛煉都絕無虛假,根深蒂固地存在於「貝爾•克朗尼」的體內。
不光是艾絲小姐的指導。
雖然潘恩先生提醒我要改掉「容易抬起右手的壞習慣」,不過第一個點出這件事並建議我改善的人,就是和我在「深層」共患難的琉小姐!
為何我沒有立刻注意到這些小細節?
為何她們教導我的一切,我會誤以為是憑自己學會的?
一個人再自負也該有所限度。
既軟弱又無法獨當一面的「我」,是拜許多人所賜才能夠一路走到這裡!
(我是──「爐灶女神眷族(赫斯緹雅眷族)的貝爾•克朗尼」!!)
我得出的答案只有一個。
那就是找出並確認自己一路走來,充斥心中的「軌跡」,藉此築起堅不可摧的自我,把截至今日的種種戰鬥經驗發揮得淋漓盡致。
別害怕,別畏懼。
閉上雙眼、掩住耳朵,這些逃避自我的行為該結束了!
我必須在這一戰里實踐憧憬們的指導作為證明,以取回「我」!!
「【永恆鬥爭,不滅雷兵】!」
我遭長刀的一記強力橫掃打飛出去,被迫拉開距離的下一刻──
師父從嘴裡編織出快攻的超精簡詠唱。
為了讓魔法發揮出最大效果,師父放棄遠距離的優勢,改從中距離使出一齊掃射。
毫不留情地施展大範圍殲滅魔法。
「【英勇可悲之不死士兵】!」
對此我的回答是──炮聲。
「【火焰閃電】!」
八道緋色閃電迎向由白雷組成的飛沫。
原則上不可能有辦法完全抵銷這波宛如不死軍隊衝殺而來的雷彈。
因此只要擋掉一部分就好。
瞬間連發的炎雷標槍,與數發雷彈正面衝突,相互抵銷。
就在這剎那間,我邁開步伐,將身體擠進勉強辟出的一條「出路」,就算肩膀與大腿都被烤焦,我依然成功突破這陣齊射驟雨。
「!!」
紅珊瑚色的眼睛不禁用力一睜。我以電光石火的速度衝去,不讓對手有機會裝填下一發魔法。
並將雙刃短劍卯足全力往前一刺。
我的必殺一擊──輕輕鬆鬆就被白精靈彈開。
「!?」
雙刃短劍被晃動的長刀吞沒,伴隨刺耳的碰撞聲飛上半空。
還是不夠。就算我注入大量的精神力趁虛而入,終究沒能對第一級冒險者造成傷害。
我被強大的衝擊震得失去平衡,露出致命的破綻。
師父雙眼圓睜,猛然朝我揮出一道銀色刀光。
(──────)
腦中的景象染成一片白皙。
全身燃起火焰。
我需要的就只有一幕光景。
擺脫時間的束縛後,我的靈魂發出怒吼,喚醒烙印在體內的「記憶」。
「給予致命一擊時,最容易輕忽大意。」
借用她的嗓音想起的這句話,鞭策我繼續勇往直前。
(被逼到絕境後──!!)
一個翻身。
驚呆的師父從我的眼前消失,我放棄抵抗那股令身體失去平衡的衝擊力,像一顆陀螺似地旋轉身體。長刀從我的背後削過,撕開一道口子,不過那又怎樣?我試著去模仿記憶中劍姬(那個人)的動作,與對手互換位置,閃到精靈的身後!
「──一定會出現最大的轉機!!」
我喊出憧憬的教誨,將緊握在右手中堅決不肯放開的匕首用力一揮。
「────────────────────────!?」
伴隨這聲嘶吼,我雙膝一彎,使出畢生最快的迴旋斬。
即使是完全來自視野之外的攻擊──師父依然做出應對。
他發出令人戰慄的呼氣聲,以迅雷般的反應速度將身體一翻,退出斬擊範圍。
確確實實使出我渾身解數的這一擊,最終就這麼撲了個空。
隨著用力踏向大地的兩道腳步聲,師父大幅拉開與我的距離。原本飛向紅色晚霞的雙刃短劍,則慢了一拍才落下,恰好插在我倆正中間的地上。
此時的我氣喘吁吁,遍體鱗傷,滿身瘡痍。
反觀師父則是連大氣都沒喘一口,神情雲淡風輕得令人絕望,陷入沉默。
不過──
背對著夕陽的白精靈……靜靜地伸出指頭往頰上一抹。
「……他竟然能打傷…吾的宿敵(赫定)……」
旁觀的赫格尼先生這麼低語。
其他團員以此為契機,騷動起來。
海慈小姐就像是目睹了難以置信的東西般,不斷來回看著我和師父。
精靈的絕美臉龐上出現一道傷痕。
鮮紅色的水珠沿著白凈的臉頰緩緩流下。
也就僅止於此,只是如此不值一提的傷口。
但還是成功了。
多虧截至今日不斷累積的各種事物,貝爾•克朗尼的一擊成功造成傷害。
「證明」這是來自憧憬的指導,無須對此再有質疑的我,雙肩起伏地喘著氣,將手緊握成拳。
「……」
師父先是注視著指頭上的鮮血,接著緩緩抬頭望向我。
我從正面承受那道視線,大聲說出心底話。
「師父……我就是我。」
不管會讓人作何感受,或是換來怎樣的反應,我決定把湧上心頭的這股感受吶喊出來。
「我是──貝爾•克朗尼!!」
聲音清楚地傳進精靈的耳里。
原野上瞬間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眾人彷彿無法理解看見或聽見的一切,時間就這麼搖擺在現實和幻想的夾縫之中。
忽然間,我注意到來自斜陽的光亮。
夕陽餘暉映入我的眼帘,令我不由得眯起雙眼。
而在暗紅色的光芒之中。
仍然背對落日的師父……似乎稍稍揚起嘴角,對我露出微笑。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只不過對我造成這點擦傷,少在那邊得意忘形。」
「噗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