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 想救人要先學會不受傷（2/4）

五姊才解到胸前第二顆扣子，我就已經關上房門離開，一路躡手躡腳走過大姐和四姊的房間，用最安靜、最緩慢的移動方式，果然沒有再引起其他姊姊的注意，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搭上電梯，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雲逸執意要我陪他們去，照理來說這是他們難得的約會，怎麼會想找我這顆電燈泡去呢？

還有，雖然我在網路上和紫霞聊得算開，但是網路和現實世界完全是兩碼子事，等等見面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

腦袋裡一團混亂，忽然有很多問題接二連三冒出來，當我走出電梯，問題不斷在我的頭殼內堆積，就像是無數個泡泡一樣，等到我走到樓下的超商，看見他們三個人……

瞬間，問題一掃而空。

眼前有三個人在等我，雲逸、紫霞之外，還有前幾天在飯店門口遇見的鵝黃色小禮服小姐。

「你好，我叫於宣。」鵝黃色……喔不，她今天沒有穿鵝黃色的小禮服，只是粉紅色POLO衫搭一件牛仔短褲和黑色連褲襪，沒有任何鵝黃色，所以我不應該這樣稱呼她。

「你也好，於宣。」當我叫出她的名字，她隨即嘻嘻笑了，我就知道是因為我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像是剛從墓地爬出來的殭屍。

超、級、尷、尬……

我斜眼看了眼紫霞，見她若有深意的目光，真的很想直接走人。

這位於宣擁有我很喜歡的外型，短髮、矮身、大眼、聰明、活潑，完全命中我的要害，但是我卻感到非常抗拒，沒有理由的氣惱。

「走吧。」紫霞將喝完的飲料罐放在雲逸的掌心，催促我們離開，「沒有手機真的太不方便了，我們快點去買吧。」

雲逸對我比出大拇指，算是稱讚用購買手機當理由約紫霞出遊的方式很棒，可是我只想趁他不注意的剎那，直接將他推到馬路中間，讓路過的公車、汽車、卡車替我狠狠出一口悶氣。

看來今天會變得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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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逸有做功課，他對時下最流行的手機品牌做過徹底的調查。

「目前智能手機用系統來區分，大概分為IOS和Android，IOS就是蘋果的手機獨家使用，至於Android倒是百花齊放，HTC、SONY、SAMSUNG、LG、ASUS等等……很多很多，你有比較喜歡的操作系統或是品牌嗎？」

在手機大街中，雲逸滔滔不絕地描述自己對手機的理解，吧啦吧啦說了半個多小時，可是我總覺得紫霞沒有在聽，她只是拎著手提包走過一家又一家的店面，偶爾看見有趣的事物就會停下腳步看看。

雲逸和紫霞走在前方五到十米處，而我和於宣則是墊後，反正我們根本就沒有要買。

「你別緊張嘛，我又不會吃掉你。」於宣走在我旁邊，用親切的笑容說：「我知道我沒有紫霞漂亮，可是你也給我一點面子，不要那麼嚴肅啦。」

我知道她在說笑，所以我很配合地笑了，但是依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偷偷望向她一眼，覺得她沒有映河女生的那種高高在上。

「你的耳環很好看。」我漸漸冷靜，就漸漸想起四姊曾經告訴我，女生最喜歡被稱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說好話總是沒錯。

「謝謝你。」於宣撩起髮絲攏到耳朵後，讓擁有金屬光澤的耳環在燈光下發亮，「我知道，你很尷尬對不對？」

「……」我啞然片刻，最後坦白道：「是有一點。」

「只有一點嗎？」

「其實是很大點。」

「呵呵……我也是啊。」

原來她和我一樣，一旦有這個認知，我頓時感到輕鬆不少。

「你不要怪紫霞，她是為了我，所以才安排我們出來走走……」於宣說到自己的好姊妹，有些欣喜卻也隱藏一點黯然，「她知道我過得不太順利，於是才逼迫你和我……唉唷，好丟臉呢。」

「相親嘛。」我替她說出不好意思開口的話。

「嗯……你不要介意。」

手機大街是一個大商場，幾十間店面依順序排列，有的店面因為有舉辦活動而人潮洶湧，在路過時常常會出現肢體上的碰撞，於是我替於宣擋住迎面而來的人群，以免她被人不小心撞傷。

「我能問問，不太順利是指什麼事嗎？」我像個保鏢般護著於宣穿過人多的路段。

「就是前陣子的情人節地震，把我家變成危樓了，害我到現在還寄住在很刻薄的親戚家。」於宣無奈地聳聳肩，朝我苦笑道：「還有我前男友劈腿被我抓到，算了，這些大爛事還是不要污染你的耳朵吧。」

真是運氣超差的少女，我不禁為她感到惋惜，垃圾男友沒了也罷，但是無家可歸的感覺一定很差。

那場地震雖然過去，可是台灣依然動蕩不安，先不管不時出現的餘震，光是每個受災戶身心的傷口就很難在短時間痊癒。

一路上我和於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氣氛還算是輕鬆愉快，反正我們倆大概都抱持著將來不會再聯絡的心態，說起話來沒有任何顧慮，甚至還出現互相吐槽的情況。

前面的雲逸和紫霞不斷地交談，看起來進展非常順利，每走進一家店面，雲逸就會取代銷售員的工作，用最平易近人的方式對紫霞解說該品牌手機的優缺點。

很快，紫霞選定了一支日系的高階手機，我們終於可以走出手機大街，不用再辛苦地人擠人。

沐浴在陽光底下，結束這次行程，我終於可以回家享受剩餘的假日了。

我和於宣相視而笑，看起來我們的看法相同，至於雲逸和紫霞這對準情侶等等要去哪裡，就不關我的事，任務已經結束。

「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紫霞走過來牽住於宣的手，看來他們等等還有約的樣子。

我抓抓頭髮笑道：「既然你們還有約，那我就走了，你們慢玩。」

「等一等！」紫霞喊住我，「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

我閉上雙眼，想死。

於宣用紫霞看不見的角度拉拉我的衣襬，當我再度睜開眼睛，見到她垂下雙眉，雙手合十摩挲的可憐模樣，瞬間擊垮我的理性。

因為我懂當電燈泡的辛酸與痛苦，所以我能夠體諒於宣要我跟去的請求。

不過，我還是得老實講，可愛的女孩子擺出拜託的動作簡直是天下無敵啊！

「走吧……」我說，準備一腳踏進地獄。

隱隱約約，男人的直覺告訴我，等等會有不妙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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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男人的直覺簡直是狗屁不如的東西。

我推開門，居然以為身處於天堂。

台北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時間回到一個半小時前，紫霞提議大家跟著她去一個地方，她沒有說是哪裡，而雲逸和於宣也沒有問，就自然而然跟著她坐上計程車，前往未知之處。

計程車駛出台北市區，開始往郊區前進，車窗外的風景漸漸變綠，綠色的花草樹木漸漸取代灰色的水泥建築，路人、行車也變少了，但是風景卻美上許多。

正式進入山區，我清楚看到路牌上寫著「蔚藍山路」，沒想到紫霞沒有讓計程車停下，而是繼續爬坡前進，山上的路開始蜿蜒，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終於在一塊告示牌前方停車。

「私人土地，請勿擅自進入。」當時我這樣念，心裡有幾分毛毛的。

但是我們一行四人走進所謂的私人土地後，舉目望去都是整理過的枝椏藤蔓，各式我認不出的花盛開，甚至還有一圈魚池，裡面游著好多金色的鯉魚，讓我很想扔些飼料進去。

最後，我們走到一棟四層樓高的別墅，宛如在山中藏了一間城堡。

紫霞先是上前解開大門的電子鎖，再用手勢提醒我們進入。

目不暇給，一時間塞進眼睛太多東西，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辭彙來描述，但是我能直白地說，這種地方絕對不是一般人住得起，因為我甚至還在客廳旁邊發現電梯……

客廳上排滿不少食品，可見早有人知道我們要來。

「桌上的東西等等都可以吃，這是我叔叔的房子，平常他不住在這裡，所以借給我使用。」紫霞按下電梯，電梯門馬上打開，「進來吧。」

在我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情況下，電梯已經到達四樓，我們一走出來，應該是來到類似宴會廳的地方，紫霞再度指使我，要我去推開正前方的一扇雕紋木門。

我推開，就知道這裡是天堂。

整個台北盆地盡收眼底，現在天色尚明，要是到了晚上，眼前毫無阻礙的景色會馬上變成天下第一的夜景。

「今天找你們來，是因為我想在這辦一場烤肉派對，你們覺得怎麼樣？」

烤肉？是那種中秋節一群人蹲在火爐前烤雞翅膀的那種烤肉嗎？強大的反差感讓我不能確定她的意思。

紫霞不管我和雲逸正面面相覷，略帶期待地說：「想像一下，大家在這聊天烤肉看夜景，這畫面是不是很美好？我們分散去找一些朋友參加……烤肉期間還可以玩一些遊戲，偷偷喝一點小酒，欸，你們要不要幫忙？」

很顯然她已經構思好所有細節，所以紫霞並不是詢問我們要不要參加，而是已經跳躍到要不要幫忙的層次。

「我要！」於宣興奮地舉手，「把小丁、樂樂、令茹、雅婷叫來幫忙吧。」

「那是當然。」紫霞靠在牆邊，抿起唇思考一會，才緩緩地說：「我們的朋友都是女孩子，在準備烤肉派對上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需要兩位男生出力，你們可以幫我嗎？」

就算我覺得這裡像天堂一樣美，卻不代表我想當免費的勞力，要我們幫忙好歹也要提供一些好處吧，怎麼可以用類似命令的口吻，有哪個男生會吃她這套啊？

「是的，什麼時候需要我都可以，我是你的。」雲逸這樣說。

干。

紫霞拿出新買的手機，選了一組已經儲存好的號碼撥出，順便對我們說：「那烤肉派對籌備小組就成立了，我打電話點些披薩外賣，等等來集思廣益一下。」

喂，也成立得太快了吧！

而且樓下還有食物，這樣太浪費了吧！

等等，現在不是捨不得食物的時候吧！

「耶！謝謝紫霞請客。」於宣笑容可掬，蹦蹦跳跳地拿出一個本子，「那我們先決定要邀請什麼人吧。」

「你們先決定，我還要思考一番。」紫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雲逸走到於宣身旁，兩人在宴會廳中央的方形餐桌旁討論，真的是煞有其事的模樣，一場有點荒唐的烤肉派對居然在漸漸成形當中。其實我一直很想問，到底有誰願意花上一個小時的車程來山林間烤肉？

見他們三個人討論得熱烈，想來也沒有我插嘴的機會，既來之、則安之，這裡有難得的美景，我應該好好逛一逛才對。

「我可以到處逛逛嗎？」

「嗯，可以。」

得到主人的許可，我按電梯到二樓，居然發現這間別墅內還設有娛樂室，我瞠目結舌，整個二樓劃分出四個房間，分別是撞球室、影音播放室、室內籃球室、健身房，該有的設備都有，可謂是一應俱全。

將來我賺了大錢，一定也要弄一間這樣的別墅。我在心裡暗暗發誓，隨手拿起一顆籃球練習投籃。

果然沒有命中，球打在籃板上反彈落地。

「好玩嗎？」無聲出現的紫霞將球丟回來給我。

「這個地方真棒，跟我腦袋裡的天堂差不多。」我再用自認標準的射籃動作投出，這次進了，兩分落袋。

「你是不是不喜歡於宣……」

這句話讓我有點愣住，球彈到我的腳邊都來不及接住。

紫霞走到我的面前，用她透徹的雙眼觀察我，讓我渾身都不自在。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才見面沒多久，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

「不對，你第一眼見到她的表情，我就覺得你會喜歡那樣的女孩。」

我原本的目標是湊合雲逸和紫霞，萬萬沒想到現在變成她在湊合我與於宣。

「怎麼不說話，在網路上你就很會說啊。」紫霞說到一半，自己也笑了出來。

「我、我……唉……」我決定老實講，「坦白說，前陣子我向一位心儀很久的女生告白，可是她拒絕我，所以我就再沒想過談戀愛的事情了。」

「原來……」她的眼波流動，像是蘊藏了很多心事，「你不覺得經過失去的人，才會更珍惜擁有嗎？」

「嗯。」我只能隨口應聲，因為我不懂她想表達什麼。

「於宣有告訴你，她最近遇到的慘事嗎？」

「有，大概說了一點。」

「所以，我想讓她快樂，這麼好的女孩子不應該長時間沉浸在憂傷裡面。」

我大概懂了紫霞想說的意思。

她沒有等我接話，徑自幽幽道：「我們讀映河的女生，很難接觸到異性，所以……就算你不喜歡於宣，也要跟她當朋友，好嗎？」

「我向來很缺朋友，看我的臉書都沒人替我按贊就知道了。」我微笑。

「你在網路上曾經告訴我，你的外號叫做告白狂魔？」她偏頭回憶，讓如黑瀑般的髮絲流瀉在左肩。

「是啊。」

「你這輩子到底告白過幾次呢？」

「幾十次有吧，哈哈。」

「如果你能累積所有能量，灌注在一次告白中，說不定早就成功了。」

我想到小夢，不禁苦笑起來。

紫霞雙手扠腰，假裝不高興地罵：「你千萬不要帶壞我家雲逸！萬一他沾染你愛到處告白的壞習慣，我就殺了你。」

我垂下頭，鬆了一口氣，打從心底地笑了出來。

「算了，懶得理你。」她見我捧腹大笑，覺得我根本無可救藥的樣子，「披薩差不多要送來了，等等你記得到四樓吃。」

「哪吃得完啊，一樓不是還有東西吃嗎？」我揉揉笑到酸的下巴，「而且有哪間披薩店能夠送到山裡？」

「有認識的店家就會送啊，而且我就是想吃披薩，怎樣？」紫霞邊嚷嚷、邊走出室內籃球室，一副不想鳥我的驕傲樣。

經過這次談話，我赫然發現，也許實際的紫霞和我想像中的紫霞並不一樣，可能是因為我親眼看她打雲逸一巴掌後就有先入為主的印象，認為她是個自以為是的嬌嬌女……卻沒有想到這有可能是他們情侶間特殊的相處模式。

不過，雲逸何必再求助於我呢？

我撿起滾到角落的籃球，再朝籃框投出，來來回回幾次，命中率卻低到有些可憐。

而且更讓我煩惱的是，我依舊搞不清楚紫霞和雲逸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所以我乾脆準備將球放回原處。

同一時間。

我的全身上下開始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