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一年七班與唯一的老實人(3/32)

第二卷 挽肩同行的覺悟

「難以想像啊……換我肯定忍不了。那麼煩人,而且是女的——啊真討厭,好吵,好吵……」

東條這樣嘟囔著,把連在手機上的耳機塞進了耳朵。

東條浬跟我同一個組,在合宿地點也會住一個屋。他的成績很優秀,但是性格特別神經質。在這次臨海學校里,我很擔心他能不能跟別人在同一個房間睡著。

根據和花暮的評級表——是『戲精首長國聯盟』吧。

啊可惡,煩躁起來了。自從聽了那個,我也開始像這樣下意識給同學分類了……

即使沒有和花暮諏由,教室里的人際關係、勢力平衡也會自然形成。即使只看巴士的座位順序,這些東西都會如實地體現出來。

明神也是,恐怕她原本應該坐在班主任老師旁邊那種位置吧。但是,多虧有紅峰在,明神沒有被孤立,成功地融入到了班級里……

我感覺恰恰是紅峰亞衣在親切地對待明神,明神的孤立狀況才得到了緩和。對於明神來說,紅峰是最大的加害人和被害人——一般而言兩人應該最先對立,但她們走到了最近的位置。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氣氛才沒變得提心弔膽吧。

恐怕和花暮就是不願意看到這種變化,才策划了作弊事件——

……算了。

不管和花暮有什麼打算,現在重要的是讓明神融入班級。多虧了紅峰,這件事意外地順利。

現在就滿足於現狀吧。



臨海學校期間,我們住宿的合宿場館分為共用棟、男生棟、女生棟三個部分。從正面玄關進入是共用棟,往深處走會遇到分叉,往左走是男生棟,往右走是女生棟。

男生棟和女生棟從上面看是直角引號形的建築物,中間夾著樹林,背靠背建造。和共用棟不同,這裡的房間基本上都是旅館樣式的客房,每一層大概有民宿那麼大。兩邊都是地上五層,每層住一個班。

我們班分到了一層的房間。

男生和女生都分得了四個房間,所以四到五人住一間。作為例外,突然參加的明神似乎要在女生棟一層的教師房間,跟明神老師一起住。這明顯是特殊對待,但大家都好像覺得既然是明神凜音就沒辦法了,並沒有什麼不滿。

客房是鋪了榻榻米的和室,窗邊有個用障子隔開的奇怪空間——似乎是叫寬廊——凹間放著看上去很貴的青色花瓶。

「呼……」

室友中的一人——羽立藤成把行李放到房間一角,長出一口氣。

「終於緩過來了。真的受不了巴士……」

「你暈車嗎,羽立?」

用低沉的聲音關心羽立的是另一位室友,川口鞍馬。

「你說一聲我就分給你暈車藥了。因為身體不適浪費貴重的機會,那可是人生的損失啊。」

「我實在是受不了暈車藥啊。你看,吃完會困吧?即使只是坐巴士,仔細觀察也可能發現創新的萌芽。即使只有一小會,我也無法忍受讓腦細胞睡過去錯過成長的機會啊。」

「喔,珍惜片刻光陰刻苦努力的心氣甚好。這次臨海學校也是,其他人似乎覺得這跟海水浴是一個級別,但那些人被一時的快樂蒙蔽了雙眼,沒有看到本質。羽立,我感覺跟你在一起就能獲得真知灼見。」

「嗯。要感謝與同道中人的相遇啊。」

「「哈、哈、哈!!」」

……就這副樣子,這兩人加上東條浬,一共三個人是和花暮口中『戲精首長國聯盟』的所有成員,是我的室友。說實話,我也不是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命名。

不過,這些傢伙只是嘴上一句句都很誇張而已,實際上非常容易相處。至少比明神凜音容易交流。也因為對學習的觀念比較接近,我在班裡經常跟他們混在一起。

「羽立,川口,拿上泳裝馬上集合嘍。要是珍惜片刻光陰不想錯過成長的機會,就趕快準備吧。」

「喔,伊呂波君!沒錯啊。感謝忠告!」

「真是期待在實地暢想是為生命起源的大海啊。」

「……好吵……」

我帶領著各不相同的三位室友,來到木板裝修的走廊里。

隨後,正好有男生從右側相鄰的房間出來,一邊大聲說話一邊從前面通過。

「——唔!對不住,伊呂波!」

「嗨,女生的泳衣超讓人期待吧?哎田島,你看上誰了?」

「喂,笨蛋!哪有看上啊!」

「……畢竟田島很悶騷啊。」

重合在一起的笑聲好像在搖晃鋪了木板的地面。

和花暮命名,『運動社帝國』——按照發言順序是善光寺昭人、三良坂涼真、田島雄介、古郡彰。

在美國的學校層級里,叫做『jocks』的體育男生經常君臨於層級的頂點,而這些人也正是我們班級的中心——可以稱得上是活躍氣氛的人。不過,相應地,他們也經常被我或者和花暮警告。

他們走開之後,這次是左邊緊鄰的房間走出兩個男生。

「我說我說!光大也來坐香蕉船吧!」

「啊?沒勁。我要在陽傘下睡覺。」

「誒?大家都很期待啊……」

一人是會讓人錯看成女生的美少年,另一人是瘦高的冷酷美男。

他們是在七班特別受女生歡迎的兩人,春原漆和西宮光大。平時有四個女生跟班,和花暮把這六人叫做『戀愛至上主義公國』。

而在這兩人後面,又有兩人怯生生地走出房間。我向那兩人稍微舉起手搭話:

「久留米,中迫,狀態怎麼樣?」

「誒。啊……伊、伊呂波君……」

一副驚訝的樣子回應我的,是中迫空。一言不發的另一人是久留米奏汰,這兩人特別弱勢,不擅長與人交往。兩人經常在一起,但也沒有朋友的感覺,看氛圍就是經常被剩下所以自然地呆在一起而已。

雖然我不喜歡這個說法,他們就是所謂的陰暗角色——所以和花暮才把這兩人加上另一位女生叫做『陰角人民共和國』吧。

「……久留米,你臉色不太好啊。不舒服嗎?」

「啊……因為在車裡的時候,久留米君附近有女生……」

「啊……」

這兩人在班裡經常被孤立,我一有機會就會留意他們,而這位比中迫更加沉默寡言的久留米奏汰有非常嚴重的女性恐懼症。剛入學還是按照學號順序坐的時候,由於前後左右都被女生圍住了,他每到休息時間就衝出教室。

「如果真的感覺不好,我去跟老師說一下……」

「謝、謝謝……久留米君,怎麼辦……?」

久留米默默地搖了搖頭。應該是在說沒問題吧。

「我知道了。要是真的受不了一定要說啊。」

我輕輕揮手,跟兩人告別。

我回到室友身邊,川口就好像大受感動一樣深深點頭。

「伊呂波君的獻身精神真是讓人尊敬。那種時刻不忘照顧周圍人的態度,我也非常應該學習。」

「沒那麼誇張。只是我這性格覺得不對勁就要管管而已。和東條一樣,就是神經質。」

「哈哈。」

不知道是哪好笑,東條本人短短地笑了一聲。

我們通過走廊,走向共用棟的方向。

「咦?目代君他們還在房間里聊天。」

當我們通過最靠北的房間前,大音量的說話聲透過門傳了過來。

羽立打開推拉門,跟裡面的人說:

「喂!馬上要集合了!」

「嗯?哦!是嗎!馬上去!」

大聲回應我的人,是留了後頸髮際較長的目代啟太郎。目代的回應確實很有力,但他又說著「話說,這季動畫啊——」回去跟四個同伴閑聊去了。

「真沒辦法。晚了可不管啊?」

「那些傢伙雖然很吵,但是會嚴守規矩。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也是啊。」

這個房間里的五個人,是在班級里特別扎眼的團體。以動畫宅目代啟太郎為首,大石金治、勅使河原大和、鈴鹿蓮、天家齊加,所有人都是所謂的阿宅。在教室里他們也經常聚集起來,什麼動畫、遊戲、Vtuber,歡談阿宅話題——照和花暮諏由的說法就是『阿宅聯合』。

「話說回來,這個合宿樓隔音做得意外不錯啊。目代他們說話那麼大聲音,剛才在我們的房間根本沒聽到哎。」

「不好說啊。這些傢伙跟我們隔了一個房間。緊鄰的房間說話聲能正常聽到吧。」

「嗯?是這樣嗎?」

「這都沒注意到嗎……啊,心情沉重……」

以上是一年七班的男生,總共17名。

我們就要以這個陣容,度過接下來的三宿四天。



我用皮膚承受著火辣辣的太陽光,無力地仰望著藍天。

嘴裡沙沙的。後背的沙子好像燒起來一樣熱。耳朵里的喧囂混著波浪聲,這樣待著感覺那些聲音好像很遙遠。

「噗哈哈哈!透矢~!你怎麼摔了啊~!?」

穿著泳裝的紅峰過來看向我的臉,遮住了毒辣的太陽。

顯眼的粉色比基尼敷衍地包裹著那嬌小卻凹凸有致的身體。可以看到浪花沾在身上的水珠反射著太陽光從胸口的峽谷滑落。

紅峰一邊把垂下的雙馬尾撩到耳朵後面,一邊說:

「透矢不擅長運動來著?完全不行嘛!」

「好煩啊……只是被沙子絆到了而已。」

「摔得好慘呢~。眼鏡沒事吧?」

接著同樣彎腰看過來的,是和花暮諏由。

比起略土氣的面孔,泳衣是全黑的性感款式。再加上毫不遜色於紅峰的魅力身材,她有種反常的妖艷,跟平時的溫和氛圍完全不同——這幅樣子彷彿體現了她的本性一樣,自然地激發了我的警惕心。

「沒問題。幸好是後背摔——嘎唔!」

「啊,抱歉。球打到你了。」

突然砸到臉上的沙灘球輕巧地在我的肚子上彈跳。我雙手抓住球,猛然從海灘上直起身。

「喂!注意一下周圍的安全!打到我還算走運,要是打到其他客人怎麼辦!」

「是是是~。對不起~。」

用球打到我的金髮女生好像搪塞我一樣輕輕拜了拜手。

「真是的……」

我想要站起來的時候,紅峰正好把手伸了過來。於是,我抓著她的手一使勁,結果反而是紅峰「嗚哇!?」一聲失去了平衡,我只能趕緊抱住她的腰,支撐住她的身體。

「你才是,完全不行啊。」

「抱、抱歉……」

……真的讓人費心……

別穿著泳衣摔倒啊。要支撐……也很難找能摸的地方啊。

「啊哈!」

在緊跟前看著一連串發展的和花暮假笑道:

「別親熱了,趕快把球還回去吧。瀨野同學在等你哦~?」

「才、才沒親熱!吃球!」

紅峰有點臉紅,從我手上奪過沙灘球扔向金髮女生。

我站起身撣了撣沙子,目送著紅峰跑向金髮女生的背影,遙想自己坎坷的命運。

海水浴這種活動,我本來是想在遮陽傘下隨便度過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卷進了女生的沙灘排球里。全都是紅峰的錯。感覺到海邊以後她就莫名積極地纏著我,結果我不知不覺間被當成了同伴。

況且,學校活動原來可以帶自己的泳裝啊……一眼望去,頂多有一半人穿了深藍的學校泳裝。剩下的都穿著五顏六色各行其是的泳裝,活躍地在水邊鬧騰。當然,特地費心準備泳裝的,都是那些會享受夏天的開朗的人。

「……呵呵。養眼嗎?」

和花暮輕輕彎腰,對我說道。我一邊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回應:

「這也是你這傢伙設計的嗎?」

「怎麼可能啦。要不要買泳裝是每個人的自由啊。……不過,我倒是接受了好幾個諮詢,問我穿什麼樣的泳裝好。」

教室的支配者和花暮諏由淺淺地笑著,在身後團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