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話 可憐的女孩子

「你知道什麼是敵意建築嗎？」

「這種時候的桐島真的很麻煩耶。」

「舉例來說，公園裡會有遊民和玩滑板的年輕人吧？」

午休時，我和牧在學生會室聊天。

自從沒能去跟橘同學會合的那天，經過了幾個星期。

「這種時候會在長椅加上藝術設計，或是廣場放置雕像之類的物件。看起來就像是用現代藝術來修飾外觀對吧？」

但說起這麼一來會發生什麼事，就是獨特設計的長椅無法讓人睡覺，到處都是物品的地方也無法玩滑板，他們就這麼被趕了出去。

「城市或地區的紀錄只會留下『設置藝術品』而已。居民們不會意識到自己趕走了某些人的事實，只顧著觀賞美麗的事物。」

「光是一句『真彆扭耶』根本不夠，可以別把現代社會真正會有的問題講給我聽嗎？」

「我並不是在談論這件事的好壞，只是在陳述事實罷了。」

不如說我很清楚不想看骯髒東西，只想欣賞美麗事物的心情。這非常人性。

「但是，我們應該對此抱有自覺。」

「關於戀愛也是。」

「沒錯，要知道將一切都美化的故事有多虛偽。」

性慾、嫉妒、獨佔欲、妥協。

無視戀愛的這些方面，還總是擺出一副在談純潔戀愛的模樣，沉浸陶醉在其中，發現別人的戀情不道德時就像找到目標似的一味批評，我覺得這樣很奇怪。

所以我認真地思考了關於愛情的事，並以自己的方式誠實對待。

「但說到底我也跟他們一樣，追求表面上的光鮮亮麗，不想讓自已變成壞人。」

我在看到早坂同學和橘同學感情融洽後鬆了一口氣，覺得不會發生有人因為我的關係互相傷害的狀況。

兩人身穿女僕裝接吻的光景非常漂亮。因為當中不存在男人的性慾這種骯髒的事物，就像只留下美麗事物的，名為尊貴的色情。

「而現在情況恢複了平穩，我終於鬆了口氣。」

橘同學沒有搭上夜間列車獨自消失。

她在請了幾天假之後來到了學校，側臉看起來非常冷靜。

『橘光里選擇了我。』

柳學長傳來了這樣的訊息。

我不需要被告知這件事，這是因為我在高三生返校日時，看見柳學長和橘同學牽著手，橘同學已經不再嘔吐。

由於我沒有前往橘同學的身邊，初戀的魔法已經解開了。

人會一邊妥協一邊談戀愛，就算是橘同學也不例外。

前往社團教室的時候，隔壁的舊音樂教室傳來了柳學長和橘同學的聲音。似乎是柳學長說想聽橘同學彈鋼琴。

鋼琴彈完之後，濕潤的氣氛隔著牆壁傳了過來。

「喂，桐島你該不會……」

「嗯，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覺得他們兩個正在處罰我。」

「真是扭曲得要命耶！」

大約一個小時，我都在聽橘同學和柳學長說話。

『我說，光里，我可以再握妳的手嗎？』

『……可以喔。』

『可以碰妳的肩膀嗎？』

『…………可以喔。』

要是我選擇了橘同學，她就依然會是只有我能觸碰的女孩。我一邊這麼想，一邊隔著牆壁持續感受著學長撫摸橘同學頭髮的氣氛。

「桐島，真虧你能保持理智呢。」

「因為我早就料到了。」

說起分手對象或無法回應好感的人會怎麼樣，大多數人會展開新的戀情。自己並不會一直留在對方心中。

「而且，我也希望這樣，這就是軟著陸。」

橘同學肯定被傷得很深，非常懊悔吧。畢竟比起平凡的日子，她應該更重視瞬間的情感才對。

不過，我覺得這樣就好。

好好地度過日常生活，展開新的戀情。這就是積極思考的結果。

跟早坂同學或橘同學其中之一完全被破壞的悲慘結局相比，這樣好太多了。

「我會變得成熟，好好帶著跟大家相同的戀愛觀活下去的。」

我這麼說著，將社團教室的鑰匙交給牧。

「這樣好嗎。」

「嗯。」

於是，推理研究社就此解散。

◇

日子過得非常順利。

跟牧或酒井說著無聊的對話，被濱波吐槽。

成為了戀人的早坂同學非常健全，感覺光是牽手擁抱就十分滿足，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我會讓桐島同學幸福的。」

早坂同學說道。

那是補習班下課，繞路前往棒球打擊場時發生的事。早坂同學走進了球速最慢的區域，揮舞著球棒。

「我現在已經非常幸福了。」

「不，我會變成一個更好的女友，會努力讓桐島同學覺得能和我交往太好了。」

「比起這個，總覺得早坂同學妳很熟練耶？」

雖然姿勢歪七扭八，但球棒穩定地打中了球。

「嗯，在累積太多壓力的時候我很常來。」

「啊，這樣嗎……」

「沒、沒問題的！我不會想像著桐島同學的臉揮出球棒啦！」

滑雪遊學也作為青春的一頁漂亮地畫下了句點。

早坂同學跟我挑了滑雪板一起滑著。她很快就絆倒，手忙腳亂地說著：「扶我起來～」

橘同學待在女生團體里，看起來開心地滑著雪，她已經不是個孤獨的女孩子了。

每當看著橘同學，眼前總會浮現她露出哀傷表情，一直在櫻花樹下等待著的身影。不過那只是我的願望，事情已經過去，是任誰都會有的初戀殘影。

已經不需要繼續被束縛了。

光是能和第二喜歡的對象交往就非常幸運，更重要的是早坂同學是個最可愛的女朋友。

當然，暴風雨時的痕迹依然存在。

事情發生在某次我想跟早坂同學做那檔事的時候。那天我被邀請去早坂家過夜，早坂同學一如往常地半夜鑽進了我的棉被裡。

我們已經沒有不做的理由了。

我觸摸早坂同學柔軟的身體抱住了她。用美味來表現女人的身體很沒品味，我並不喜歡，但早坂同學的身體就是那樣。

總而言之非常柔軟又容易濕潤，肌膚像是會吸附上來一樣，非常煽情。

就在我趁著興奮，打算開始做的時候。

「對不起喔，桐島同學，對不起。」

早坂同學緊抱著我開始道歉，我並不清楚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道歉。

「拜託你，不要離開我。」

她伸手摟住我的背，腳夾了上來，拚命地抱著我。

身體害怕地發著抖。

那天晚上，我一直撫摸早坂同學的背，撫摸著她的頭。

雖然有這樣的問題，但我認為時間會解決一切。

變遷的季節會將一切都化為回憶。

三年級的畢業典禮上，我打從心底祝福著畢業生啟程和在校生一起合唱。牧宣讀祝賀詞，校長先生頒發了畢業證書。

畢業典禮結束後，我幫忙學生會的牧收拾善後，拆下布幕、搬走長椅。

畢業生們依依不捨地在學校到處拍照，其中還有人哭了出來。

當我打算將放在校門的看板拿到倉庫時，撞見了柳學長在校舍後面抱著橘同學的光景。

兩人徹底成了情侶。

橘同學的側臉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女孩了。

「小光，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拿書包。」

「知道了。」

柳學長朝著我的反方向離開了。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後，橘同學轉頭看了過來。

我們瞬間對上了眼，不過也只是這樣，我們朝著不同的方向邁開步伐。事情本該如此，也應該那麼做，不過──

「桐島，挺能幹的嘛。居然幫忙收拾善後。」

是擔任學務主任的老師。

「已經沒事了嗎？聽說你在上野站昏倒時我很擔心喔。」

老師拍著我的肩膀離開了。

我害怕回頭看。要是知道那天我打算去找她，橘同學會是什麼心情呢？但是，我毫無疑問沒能前往那裡，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橘同學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看著我一會之後，她逐漸皺起眉頭，表情變得兇惡。原以為會這樣，但她卻露出不解的表情開始咬起自己的拇指指甲，看來似乎相當混亂。

就在這個時候。

「桐島同學～回家吧～」

正在找我的早坂同學語氣純真地走了過來。

下個瞬間，橘同學的表情冰冷到令人害怕。

她用彷彿能刺穿人的眼神瞪著早坂同學說道：

「我不會原諒妳，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妳的。」

◇

這種緊張感就像一根細線被人拉住，隨時會被扯斷一樣。

橘同學的表情充滿怨恨。

早坂同學並未因此退縮，反而散發出同樣尖銳的情感。

「啊～啊，妳已經發現了啊。」

她那天真無邪的感覺消失，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不必對桐島同學說也沒關係。」

「那是什麼。」

「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吧？」

「令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