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話 你就忘了吧

早坂同學獨自生活的房間，是在一間小型雅房公寓的二樓。

雖然屋齡有點大，不過房裡設有空調以及獨立洗手台。走進房間時，見她看起來過得非常舒適，我鬆了口氣。

房間給人一種非常早坂同學風格的感覺，窗帘和坐墊都很可愛。不過，書桌上整齊地放著看似很認真的書。

早坂同學就讀的是一所關西地區公立大學的理工學系。雖然大學的校區在更靠近都市的地方，但據說是明年分到的研究室似乎在這附近，她才決定住在這裡的。

這是一間可愛與嚴肅並存的房間。

「遠野同學知道我的聯絡方式喔。」

進入房間之後，早坂同學立刻這麼說著。

「她明明說過不知道的……」

「女孩子是看得出來的喔。從感覺和氛圍，就能隱約知道兩個人之間的相性怎麼樣。所以大概是不希望桐島同學意識到什麼吧。」

「我想她之後應該會告訴福田同學喔。」早坂同學說著。

「遠野同學的直覺很准呢，那一頭漆黑的長髮也有點像那個人。雖然喜歡吃東西和喜歡黏人這點跟我一樣就是了。」

早坂同學說到這裡笑了出來。

「她真的很喜歡桐島同學呢。」

「我沒那個打算就是了。」

「我喜歡遠野同學。」

這是早坂同學發出的牽制。

意思是要我明天早上電車恢複行駛後就回京都。這裡只是臨時過夜，用來睡覺的地方罷了。

「家裡也有準備給客人的被子。啊，是給媽媽和女性朋友用的喔？沒有男生來住過啦。呃……這種事沒必要告訴桐島同學吧……」

機會難得，我們稍微聊一下吧。

早坂同學這麼說完，從冰箱拿出兩罐啤酒放在桌上，然後說著「桐島同學坐著就好」，便逕自走到小小的廚房裡開始製作料理。

過了一會兒，她放在桌子上的，是一道燉茄子。

這是我喜歡的菜，也是早坂同學在高中時練習過的料理。

放下盤子後，早坂同學有些尷尬地低著頭，像是在掩飾什麼似的打開啤酒罐，喝了一口之後開口說道：

「讓我聽聽桐島同學的故事吧。」

我說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大學生活。

像是住在廉價公寓的事、老是在釣魚的事。以及現在因為出外旅行所以穿得很正常，平時總是穿著高木屐和簡便和服生活的事。

「遠野同學的心胸太寬廣了……」

「咦？早坂同學不喜歡嗎？」

「我絕對不會允許那種裝扮的！話說回來桐島同學，你怎麼沒戴眼鏡？」

「因為上了大學，打算稍微轉換心情……」

「有種色眯眯的感覺，很討厭耶！」

早坂同學啪～！的一聲拍了我的背。還真是亢奮耶，我這麼想著轉頭一看，才發現早坂同學臉頰紅通通的，眼神變得朦朧。

咦？已經喝醉了？在這種神智不穩定的狀況下？在海邊明明很正常的說？

雖然這麼想，但我很高興能見到早坂同學有精神的樣子。

「也聊聊你跟遠野同學之間的事吧～」

早坂同學揉捏著我的臉，她已經完全喝醉了。

實在沒辦法，我講出了遠野打麻將快輸掉的時候，擺出熊的姿勢搶走點棒的故事。早坂同學聽了笑得很開心。

「我也被那樣對待過喔～」

「咦？什麼時候？」

「在海邊的時候。當時我用『妳想跟桐島同學做什麼呢～』開了她的玩笑。」

是我們在親熱時被早坂同學發現的事。她似乎用那件事去捉弄遠野，成為大學生的早坂同學似乎很愛惡作劇。

據說當時遠野似乎紅著臉到處逃竄，最後擺出了熊的姿勢展開反擊。

「結果怎麼樣了？」

「我說『我也不會輸喔～』用胸部砰的一下，就擊退她了！」

看來早坂同學是用胸部撞了過去，讓人有種她們到底在做什麼的感覺。是說，早坂同學真強啊。

「遠野同學就算被人稍微捉弄一下也沒關係啦。畢竟跟男朋友感情那麼好。反正回到京都之後……你們一定又會親熱吧？」

「就說沒那麼簡單了。」

我也借著酒勁說著：

「我既沒有做過，也沒辦法做那件事了。」

我將自己身體情況變成那樣，以及跟遠野嘗試過很多次卻做不到，讓遠野感到不安的事情告訴了早坂同學。

「咦？連自己一個人……也沒做過嗎？」

「嗯。」

我向她說明了自己持續過了兩年以上的禁慾生活。

「因為這樣變得做不了，那不是自作自受嗎！」

早坂同學滿臉通紅地說著：

「咦，話說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該說是覺得……只要不做這種事，或許就會有什麼改變嗎……」

「桐島同學就是有這樣的一面呢！我覺得不太好喔！」

早坂同學這麼說著，一罐接一罐地喝光啤酒。

「桐島同學也喝嘛～！」

她邊說邊將身體靠了上來。

「完全就是在發酒瘋嘛……」

「畢竟在別人面前又不能喝醉。」

早坂同學果然總是被人用那種眼光看待，男人似乎都會立刻想灌醉她。

「之前也遇過相當危險的情況喔。被灌醉之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沒有電車的時間，身體差點就被人摸了。」

那是身為男人的我沒有經歷過的感覺。

「我不只一次把錢丟下離開居酒屋，去漫畫咖啡廳之類的地方待到天亮。看起來像是好人或是很認真可靠的人，到頭來都會做出那樣的事。」

喝醉的早坂同學臉頰微微泛紅，身體也變得柔軟，確實能感覺到讓男人失控的魅力。

「要是桐島同學能讀同一所大學，好好地當男朋友保護我就好了呢。」

說完之後，早坂同學一副想到什麼似的閉上了嘴。

「……抱歉，剛剛的不算。」

早坂同學無精打采地低著頭。

「那是大一時的事。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就算桐島同學不在也完全沒問題。」

但是，說出的話是收不回來的。

氣氛瞬間變得沉靜。我們在那之後都稍微有了成長，知道根據情況不同，有時候並不適合向對方吐露真心話。

而今晚，我們必須演這樣的一齣戲。

否則，又會變得跟那時候一樣。

我和早坂同學都很清楚。

「該睡了吧？」

之後我們輪流去洗了澡，沒有再進行任何正常的對話。因為要是繼續聊下去，感覺就會觸及事情的核心。

當我從浴室出來時，地板上已經鋪好客人用的被子，我躺了進去。等早坂同學吹好頭髮後，她便躺上自己的床關掉電燈。

只要這麼睡到早上，接著返回京都就行了。

但是──

我睡不著。早坂同學光是稍微移動發出衣物摩擦的聲音，我就會在意得不得了。

暴風雨的夜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對方是特別的女孩子，我還記得在海邊擁抱時的觸感。只要再做一次，總覺得高中時的感覺就會再次甦醒。

但是，不能讓時間回到過去。

當我抱著這種糾葛，硬是逼著自己閉上眼睛的時候。

我感覺到早坂同學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掀開了我的棉被。

「對不起喔、桐島同學，對不起。」

早坂同學這麼說著的同時，鑽進了被子里。

「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在海邊抱住我呢？我明明還忘不了桐島同學。」

背上傳來早坂同學的觸感。

「桐島同學，你睡著了吧？不可以醒過來喔。桐島同學今晚就這麼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早坂同學從後方抱住了我。

「這是最後一次，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所以稍微……」

剛洗完澡的體溫，讓我回想起了剛吹完頭髮的早坂同學。她那紅通通的臉，緊繃著T恤的胸部和白皙的大腿。

「只要稍微感受一下桐島同學，就告一段落吧。我已經沒事了。」

我們大概是一樣的。

「我呢，覺得桐島同學能過得幸福是件好事。真心覺得你能跟遠野同學交往真是太好了。」

想要忘掉過去向前邁進。但是內心仍有些地方裹足不前，彼此都很清楚這種感覺。

「桐島同學，就算跟遠野同學像這樣抱在一起……也沒有反應對吧。雖然你之前說是因為自己沒有做的緣故，但其實是因為我們的關係吧？剛剛我趁桐島同學洗澡的時候調查了一下，據說會沒有反應……大多時候是因為心理因素……」

所以。

為了恢複高中時的感覺。

為了讓我和遠野能夠做那件事。

為了讓我能從早坂同學身上畢業──

「我現在就來幫你的忙。」

◇

穿著內衣的早坂同學從身後抱了上來。我身上也只有內褲，背上能感受到她溫暖柔嫩的肌膚。

從頭到尾我一直在裝睡，衣服也是早坂同學幫我脫的。

「桐島同學並沒有背叛遠野同學。畢竟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我也只是幫忙……事到如今，我也對桐島同學沒有感覺了嘛……」

這只是為了幫助遠野同學，所以──

「要好好制定規則呢。雖然桐島同學睡著了，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

早坂同學低聲說著。

第一，我不可以動。

第二，不能接吻。

第三，無論早坂同學說了什麼，全部都是謊話。

「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吧？全都是我擅作主張。因為現在要是順著我們的想法去做，是不會有好事的。」

早坂同學也是煩惱著過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平靜的生活。

「我呢，希望遠野同學和桐島同學能夠順利，是真的喔。」

早坂同學吻著我的背部。看來不接吻是指嘴對嘴。

「畢竟遠野同學是個好女孩。如果是遠野同學的話，我覺得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