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海洋、大地』(7/8)

第一卷

「誒。」

我對此始料未及,還未能做出回應,她就已經走開了。

「啊,那個,您、走好?」

混亂的心情,在舌頭上磕磕絆絆地向前翻滾。

她若是沒聽見,那反而是萬幸。

這種情況下該如何做出回應?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花了我好多時間。

「路上小心。」

就好像脖子以上的部分並不屬於自己一樣,傳入耳中的聲音也顯得有些陌生。

心想是不是練習一下比較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毫無意義。

反正她只是個很快就會搬走的,莫名其妙的同居者罷了。

……真的是這樣嗎?

這個暫且別管了。

不過,她竟然特意來跟我打聲招呼,這是不是說明我們……怎麼講呢,關係變好了一點?對吧?

「對吧。」

如果不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般,我怕是會害羞得滿地打滾。

支撐著幾乎要傾倒在地的身體,一邊換成雙臂抱腿的坐姿,一邊脫口而出:

「是不是應該……問問她要去哪兒呢?」

不不不,之前不是問過,然後被她甩了臭臉嗎。

但這一次,好奇心當中也存在著認真的成分。

深夜出門、外宿、生活費的來源……這豈止是暗流涌動,分明已經明晃晃擺在眼前了。根本無法令人不起疑,所有跡象都指向同一個答案。

如果真是那樣,可就不妙了。負面聯想的部分很不妙,不健全的部分也很不妙。之所以要如此遮遮掩掩,也是因為如果不遮掩會很不妙。而如果水池同學「很不妙」,那麼就不得不擔心與她同居的我們是否會遭到牽連。硬要說的話,比起她本人,這一點更加令我擔心。

要是可怕的人突然找上門來,後果恐怕不只是吃點苦頭那麼簡單。

但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她要帶上教科書。兩者的組合實在是過於不協調。憑我缺乏經驗的想像力,實在無法在融合了教科書與不健全行徑的前提下,將這出嶄新的懸疑大戲勾勒成形。關於平時使用的教科書里是否蘊含了某種奧秘,我好歹也是有正常聽課的,所以十分清楚。因此教科書雖然重要,但想必並不關鍵。

「搞不懂啊。」

說話的聲音,鬱悶的情緒,紛紛堵塞在身體斜下方的位置。這種明明覺得癢,卻又不知該撓哪裡才能將其驅除的糾結感,究竟是以水池同學的哪個部分為素材滋生出來的呢。

目前的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美貌。

每一次看到,都會在眼中烙下深深的殘影。

明明屋裡只有一個人,卻有些喘不上氣。

「水池、海。」

一邊傾斜身體,一邊不知不覺念出了這個名字。

礙事的存在。

輕飄飄的傢伙。

而如今,則成為了水池海。



寬敞的浴室,高級的護髮素,舒適的睡衣。

伸直雙腿,躺在軟綿綿的床上,與睡地板的感覺相差太遠,令我懷疑這幅身體是否還屬於自己。睏倦感與直逼腳底的暖意融合在一起,叫人不知該讓意識停留在哪裡。

睡意與疲勞,都恰到好處。

在這裡,我的精神可以盡情放鬆,哪怕陷入淺眠也不要緊。

光是從車站乘電車走遠一點,就儼然是另一片天地。

不禁令人懷疑,眼前的一切與我平日里的生活環境,真的同屬一個世界嗎。

而滿是疑問的我,腿上卻有一份重量正妖嬈地攢動著,像是在對我的存在予以肯定。

那是個僅將一件睡衣隨意裹在身上,把我的腿當做枕頭,躺在床上的女人。肌膚蘊含著溫暖的血色,即使在暗淡的燈光下也顯得十分嫩滑,令視線無處躲藏。與直接觸碰時相比,帶給人的是一種別樣的緊張感,與緩緩升騰的花香一同搔弄著喉嚨。整個人搖擺在這種若有所求的心緒當中,時間久了甚至有些頭痛。

總而言之我想說的就是……皮膚很美。

還想繼續撫摸。

僅此而已。

地生小姐的美麗,足以吞沒一個人的意識。

她是花錢買下我的人。

是用我來滿足肉體需求的人。

是為我帶來生存食糧的人。

是令我——

眼看話語還要繼續下去,我不禁搔了搔臉頰。

雖然她說自己叫陸中地生,但很難相信這是真名,至少我認為是假的。

從她的所作所為來講,肯定需要盡量隱瞞自己才對。

「……地生小姐。」

「嗯~?」

「手指可以不要對著乳頭來回比劃么?」

地生小姐躺在我的膝頭,還玩起了令人羞恥的遊戲。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卻伸出食指,隔著衣服搔弄起我的胸來。不是讓你住手了么。

每動一下,就從她身上湧起一陣芬芳的氣息。聞起來像是花香,但不知是哪個品種。

「什麼都不做的話,小海就要睡著了嘛。」

「那也不是做什麼都可以吧。」

雖然從立場上來講,確實是做什麼都可以啦。

「在我的心裡,存在一個連續戳中乳頭五次就獲勝的規則哦。」



趕快廢除這種規則吧。

「刪了它吧。」

說著我想阻止她,可伸出的手卻反而被鉗制住,地生小姐也順勢爬起來,把我壓在了身下。我就這樣被她推倒,任由她用雙唇剝奪了我的呼吸。其手法之精湛,簡直就像是柔道的招式一般,根本無暇做出抵抗。眼睛和嘴都無處可逃,只好乖乖面對眼前這個熾熱得難以置信的現實。

最終,地生小姐舔舐著我的下唇抬起了臉。兩人都將半個腦袋靠在枕頭上,近距離地彼此對視。無論在做某些事的時候,還是沒有做某些事的時候,只要面對著她,我心中都會湧起羞赧之情。儘管不想承認,但這就證明我對她極為傾心吧。

「……還要做么?」

「不了不了,我只想繼續這樣而已。」

地生小姐溫和地笑了笑,頭髮搔得我的臉陣陣發癢。

「我呀,最喜歡現在這種感覺了。」

「……是么?」

「嗯。感受著假裝滿不在乎的小海那逐漸上升的體溫,就像直接觸摸到你的心一樣。」

說著,開心地舉起了我那隻始終被她緊緊抓著的手。

聽到她這麼說,我連忙想要掙脫,手指卻被她如同枷鎖一般扣得更牢了。

「不放開你。」

說著,地生小姐手上更加用力了。可以感覺到,她的手指側面也溫度很高。

我發動了全身心,感受著這股閉上眼睛也不會消散的溫存。

同時心想,自己究竟在幹嘛啊。

與這個人相遇,像這樣被叫出來,然後………………得到滿足。

我曾告訴地生小姐的,就只有自己是一名高中生,以及「海」這個名字。

因為她看到過我穿校服的樣子,所以或許已經知道我上的是哪所高中了。

以及,如果被別人知道會難為情得沒法繼續活下去的……很多事。這些不是我告訴她的,而是被她親手引領著做出來的。逐一回想真的會羞死人,所以平常總是會拼盡全力去忽視它們。經過一段時間再去回顧,除了「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做那種事,究竟如何能做到那種事」之外再無任何感想。但地生小姐不會強迫我去做不願做的事,所以當時的我才肯接受的吧。

為什麼要接受啊我。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一時腦熱吧。

「玩夠了的話,可以來教我學習么。」

「好哇~」

被地生小姐叫出來,除了……之外,還會隨便聊聊天,以及一起學習。

地生小姐很聰明,至少可以說憑她的知識量,教一個高中生念書完全不成問題。而且這些知識似乎都沒有開始劣化,說不定不久之前她也還是個高中生。除了名字之外,地生小姐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所以我也只能像這樣猜測而已。

總之從長相給人的印象來看,年齡大概是二十歲左右。

之前這樣問時,她用一句「可能是吧」打發了過去。看來,她絲毫不想讓人窺探到真實的自己。

明明是這樣一個人,我卻與她相互袒露了平時絕不可能向人袒露的一切。

真的是太亂來了。但之所以沒有出現紕漏,或許是因為我們沒有建立起任何關係吧。

「喂~你怎麼啦?」

「誒?」

「用朦朦朧朧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我。」

「那好像很困難吧?」

除了像這樣跟地生小姐見面之外,請不要再製造矛盾了。

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一邊躲開視線,一邊將由來已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只是覺得,自己遇到了好人。」

並非諷刺,而是真的認為與她相遇是天大的幸運。

至少目前,仍是如此。

「我可不是好人哦,是個用錢騙女高中生上鉤的大壞蛋哦。」

地生小姐一邊梳理遮住耳朵的頭髮,一邊柔和地否定道。

「這倒是沒說錯啦。」

我很清楚,真正正直的人不會用金錢誘捕別人,但是——

眼前的人,確實拯救了我。

我撐起半個身子,雙腳著地坐在了床邊。跟直接坐在地面上相比,整個身體都下沉了不少。無論跌倒又坐起多少次,都無法適應這種搞不好會被掩埋掉的感覺。

身後的地生小姐似乎也移動了起來,然後,用將我壓在身下的態勢從身後抱住了我。就算已經習慣,仍然有種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敲到了頭的感覺,令意識與身體發生一瞬間的錯位。

「貼在一起時,小海的肩膀和胳膊會變得僵硬,真棒啊。」

「哪裡棒了?」

「很可愛嘛。」

說著,她將我抱得更緊了。

像這樣被地生小姐抱著,即使什麼都不做,也依然會心跳加速。

那是因為,地生小姐是個好人,又是個美女,又散發著花香,又很聰明,又溫柔,又懂得關照別人,跟她在一起心裡會很平靜,胸又很大,而且又是個美女。抱歉騙人的,根本平靜不下來。

不對,說平靜也算平靜啦,但……怎麼說呢……胸口附近的血液就像沸騰一般滾燙。

可以感覺到,那種濃密的熱度正汨汨地流經血管,一邊挑動著我的不安,一邊填滿全身的每一個角落,留下舒心的感覺。

然後就像是某種餘韻一般,指尖會產生些許麻痹感,但不可思議的是……這種感覺,並不令人討厭。

「小海最近除了錢以外,還有什麼煩惱嗎?」

地生小姐將下巴擱在我肩膀上,然後如此問道。

我差一點反射性地轉頭看著她,並開口說:

是你啊,你就是我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