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 告白

一如往常地到校的遠山，在自己的鞋櫃前僵直了身體。

「這個是情書？不對……不可能有那種事啦。又是騷擾嗎？」

鞋櫃中的室內鞋上頭，端整地放著白色信封。乍看之下像是情書，但現實中沒有那麼好的事。他收到滿載惡意的騷擾紙條也只是最近的事。

遠山慎重地取出信封收到書包里，慌張地跑進廁所的隔間中。在周圍的其他同學眼中，他只是因為肚子痛而跑進廁所吧。

「寫信的人沒有署名嗎……」

戰戰競競地打開信封，裡頭放著白色的便條紙和一張照片。

──照片？

與便條紙一起放在信封中的照片，拍到高井拉著遠山的手把他迎進家門的瞬間。

──被目擊到了嗎？是從唱完KTV後就被尾隨了嗎？或者是偶然……？

現在只能知道，這封信不會是像情書那種讓人開心的內容。

他戒慎恐懼地打開信封中的便條紙確認內容。

『給遠山同學：有一事相求。今天放學後在體育用具倉庫前會有人等著遠山同學。放學後請你到倉庫前面實現那個人的願望。』

為了不被比對出是何人所寫，這封信不是手寫，而是用電腦列印的。

──連照片都附上的話，意思是如果不想被發現他與高井之間的關係，就乖乖閉嘴聽話嗎……？

雖然不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遠山能做的事也有限。

只靠照片無法確定遠山與高井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不過會傳成謠言。對方應該是以此為目標吧。這樣一來他只能遵照信中的指示了。

「只能去了。我要藉此結束這一切。」

雖然不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讓遠山感到不安，但他下定決心要讓這一連串的騷擾行為划下休止符。

◇

「美香，我有話想跟妳說，可以佔用一點時間嗎？」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麻里花對相澤表明她有事要說。

「嗯，沒問題。妳要說什麼呢？」

「我也想和高井同學說，在這邊說會被別人聽見，到教室外頭吧。」

麻里花環顧周圍，壓低聲量告知相澤，又跑到柚實身邊。

帶著原本留在教室里的柚實，麻里花和相澤三個人一起到了一個少有人跡的地方。

「到這種地方來，是被聽到會困擾的事情嗎？」

相澤判斷是要講重要的事情，於是以認真的神情向麻里花詢問道。

「該說是困擾嗎……應該是被聽到會害羞……吧？」

「我也可以聽嗎？」

「當然可以啦！高井同學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想讓妳知道。」

柚實擔心地問了之後，麻里花說希望柚實也能一起聽她講。

被稱作是「重要的朋友」，柚實看起來有點開心，不過應該是多心了吧。

「那就不能不認真聽了呢。」

相澤表情認真地正面看著麻里花。

「呃……那個……」

想說卻又難以啟齒，麻里花結結巴巴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麻里花，如果那麼難以啟齒的話，妳也可以不用勉強哦？」

「不會，沒事的。」

那副樣子讓相澤覺得擔心，於是溫柔安慰道，不過麻里花閉上眼睛深呼吸之後，似乎下定了決心，轉成認真的表情再次面向相澤與柚實。

「我……等等要去向遠山告白。」

做好覺悟的麻里花從口中說出衝擊性的告白宣言。

「咦！麻里花……妳剛剛說了什麼？」

太過衝擊，讓相澤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向麻里花問了一次。

「我等等要去向遠山告白。」

而聽到她這番話的柚實，維持著一貫的面無表情，動也不動。

「怎麼會突然就要告白了呢……」

對相澤來說，就像是青天霹靂般地驚訝。

「昨天我在電子遊樂場和石山同學聊過了……她說我很有希望，鼓勵我告白哦。」

「因為她毫無根據的話，妳做了這麼重大的決定嗎？」

以相澤的角度來說，基於那麼不可靠的情報來決定要告白，她覺得很驚人。

「不是那樣的。石山同學直接問過，她說遠山親口說他喜歡我。又說只要我去告白，絕對會成功的，就交給我來實行。」

「……所以妳就決定今天要去告白了？」

「對……石山同學說她會先把遠山叫到體育用具倉庫前面，之後我只要過去告白就行了哦。」

「妳啊……」

沒想到麻里花喜歡遠山到這種地步，是相澤失算了。雖說戀愛是盲目的，但麻里花已經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了。

「美香妳不支持我嗎……？」

相澤的樣子讓麻里花似乎感到不安。

「當然不是那樣！我一直都站在麻里花這邊喔。所以……加油吧。」

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人能夠阻止了，也沒有人有權利阻止。而且說不定真的會告白成功，從此變得幸福。

「高井同學妳也幫我加油哦。」

麻里花瞥了一眼至今都面無表情並保持沉默的柚實。

「那我出發了。」

這麼說完，麻里花轉身，奔向愛慕之人的身邊。

「還以為是什麼事……沒想到是突然打算要告白，真是讓人嚇一跳呢。對吧，柚實。」

「柚實？」

目送麻里花的背影遠去，相澤尋求柚實的同感，不過卻發現她沒任何反應，於是她膽顫心驚地回頭，看見了柚實站在那邊一副茫然失措的樣子。

「柚實……妳怎麼──！」

原本想對柚實說些什麼的相澤最後說不下去只能打住。相澤眼中映出了柚實流到臉頰上的淚水。

「柚實……難道妳也對遠山……」

淚流不止的柚實就這樣什麼也沒說，不知道往哪裡跑走了。

「啊啊，真是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啦？遠山，都是你的錯！」

相澤一邊恨恨地罵道，一邊追在柚實身後，但完全追丟了。

「吁啊……」

高井聽到上原要去告白，腦袋變得一片空白，等到回神時已經哭了出來，像是逃走般地離開了相澤的身邊，她往佑希被叫去的體育用具倉庫方向跑去。

──我，喜歡佑希。

聽到上原要向佑希告白時，她有種絕望的感覺。不想輸給上原，不想要佑希被搶走，如此殷切期盼著的高井如今終於察覺了這份心情。

「呀啊！」

跑著要彎過走廊轉角時，高井與其他同學差點相撞，在千鈞一髮之際避免了這個危難。

「對、對不起。」

是在走廊跑步的自己有錯，高井向對方道歉並面向那個同學。

「石、石山同學？」

「高井同學，妳慌慌張張的是怎麼了？」

「沒、沒事……抱歉差點撞到妳。」

「也沒撞到，沒事啦。話說高井同學妳的臉……」

高井的眼淚已經不流了，但石山看到她哭腫雙眼的表情後似乎察覺了什麼。

「是嗎……看來妳已經知道了呢。是上原同學跟妳說的嗎？」

高井安靜地點頭。

「所以妳才會慌慌張張地想要往校舍後面跑過去吧。不過……我可不會讓妳去打擾他們兩個。雖然對妳很抱歉，但他們兩個之間如果不順利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石山同學……那是為了妳自己嗎？因為妳覺得如果他們兩個交往，倉島同學就會放棄上原同學？因為只要倉島同學能夠放棄，他說不定就會願意轉頭看著妳？」

被說中真實想法，石山無法回嘴只能保持沉默，高井又繼續對著她說道：

「所以妳讓上原同學產生告白的想法，唆使她去向遠山告白。」

「妳不要再說了！」

不想聽到別人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石山可能懷著罪惡感也說不定。

「石山同學，我明白的，那種喜歡的人不看著自己的辛酸。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利用別人的心情，那樣是把那個人的心情──」

高井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她驚愕地雙眼圓睜。她沒有看向原本四目相對的石山，視線捕捉到了她身後的某人。

「沙織……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石山轉頭看向那不可能忘記的聲音來源，那裡站著倉島。

「和、和人！你、你從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從妳們兩人剛開始對話時，我就在那個角落聽到了。」

──咦！

也就是說倉島聽到了所有的事情，像是石山從上原背後推了一把煽動她去告白，還有這是為了讓倉島能夠看到自己而做的等等的一切。

石山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被抽走了一般。會被倉島討厭的，她只怕這個。

「所以麻里花要向遠山告白是真的嗎？」

倉島冰冷的視線與冷淡的聲音讓石山無法出聲。

「回答我，沙織！」

倉島的大喝聲讓石山嚇得身體顫抖不已。

「倉、倉島同學……拜託你冷靜點……」

高井也因為倉島的怒喝聲而有一瞬感到膽怯，但還是懇請他冷靜下來。

「高井，妳沒關係嗎？事情變成這樣。」

「當然有關係……可是，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是嗎……」

倉島是接受了她的回答，還是沒有接受，高井不清楚。

「遠山同學和上原同學應該在體育用具倉庫前會合了……」

石山臉色發青地擠出聲音，向倉島傳達他應該想知道的情報。

「可惡！」

聽到這裡，倉島轉身應該是打算去體育用具倉庫。

「和人，你別去……」

石山以微弱的聲音試圖阻止要前往上原身邊的倉島，但是倉島只是瞥了一眼石山，就快步離開了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