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全一冊


夢境逼真得讓我不願輕易斷定為夢,但從前後情節推斷,將它歸作一場夢,或許是最簡單且合乎情理的解釋。但說真的,那究竟是什麼呢?每次從觸感如此真實的夢境中醒來,我總是為此而困惑不已。

喚醒我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是她正與不在場的人交談時傳來的。

嗯……這樣嗎?可是……吧?不過……嗯……嗎?

顧及熟睡中的我,她壓低了音量,但那真實存在的肉聲,將我拉回了懷念的現實。啊。深深嘆息。嗯。輕聲清喉嚨。苦笑似的低語,飲料滑過咽喉的聲音,還有咽下後輕微的喘息。最後是,那人將罐子捏扁,扔進垃圾桶里的袋子聲響。那些因她活著而產生、質感各異的聲響,模糊了先前逼真的夢境殘像,讓那片段逐漸變得像夢一般不真實。只要是模糊不清的事物,無論是什麼,都讓人感到舒適。我甚至想,如果人生只存在於不受任何定義的時間中,那該有多好。我不明白,為何人們能輕易接受讓那些只存在於字面上的明確數字,比如二〇✕✕年、七月、八點、二十二歲、二十三次,去分割那些無法證明其存在的事物。我希望自己能忘記今天是暑假的第幾天,還剩多少天開學、距離太陽下山還有多久,並永遠置身於陽光普照的海邊。要是太陽下山了,那麼就點起LED燈,然後在沙灘上蓋沙堡嬉戲,彷彿明天永遠不會到來。即使剛堆好的沙堡不斷被海浪衝垮,永遠無法完成,但在那裡,沒有結果、沒有結論,沒有衰老或終結,只有無數堆沙堡的瞬間。這麼說來,公園的玩沙區也是如此。孩童一看到沙子就會想堆點什麼,這是為什麼呢?建築是一種預先嵌入人類基因的本能嗎?或者,每個人天生就是建築師?

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鉛筆與紙張磨擦的沙沙聲不絕於耳。那聲音,來自一位建築師在素描簿上描繪藍圖的痕迹。她是位女建築師,為了參加新宿御苑的監獄建案競圖,入住這間飯店閉關。從七月底到八月初的一個星期,她專心構思塔的設計——她曾這麼說過。

「連要不要參加競圖都需要深思熟慮。就算不參加,也必須給員工一個交代。我們這樣的小事務所,光是被指名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況且,這是一個劃時代的計畫,光是參加,就能引起國內外的關注。就算最後無法勝出,只要能留下設計圖,也已經意義非凡。如果要放棄這次的大好機會,必須給出一個充分的理由,才算對得起我身為SARA MAKINA Architect負責人的身份。此外,也必須趁著在飯店閉關的期間,平靜地回顧自己的人生,面對自我。如果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就不應該……(內容加載失敗!請重載或更換瀏覽器)

【手機版頁面由於相容性問題暫不支持電腦端閱讀,請使用手機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