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默的重量與素描本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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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消了音的呢?
大概,是從三年前的那個雨夜開始吧。
電話鈴聲像一把尖銳的匕首,刺破了周末夜晚的平靜。父親接完電話後,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像窗外被雨水打濕的混凝土牆壁一樣灰敗。母親壓抑的、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從客廳傳來。
那時,我剛和日向葵從圖書館回來,身上還帶著雨後清冽的空氣和書本的油墨香氣。我們正在討論一部剛看完的漫畫,笑聲還殘留在嘴角。
然後,一切都變了。
妹妹詩織,在放學回家途經那個總是提前熄滅路燈的公園時,出了「事」。具體是什麼「事」,父母對我始終語焉不詳,只用「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一筆帶過。但從他們瞬間蒼老的面容,從母親看向我時那複雜難言的眼神——那裡有悲傷,有憐憫,甚至有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覺的怨懟——我隱約能拼湊出一些可怕的輪廓。
彷彿,那天本該去接她放學的我,因為沉迷和葵在圖書館的閑適時光,而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承諾,是導致這一切的原罪。
詩織沒有生命危險,身體上的創傷也很快癒合。但她從此封閉了自己,不再開口說一句話。診斷書上寫著「選擇性緘默症」。醫生說,這是巨大的心理創傷後的一種應激反應,她感到極度不安全,語言功能被強制「關閉」了。
於是,聲音從我的世界裡被抽走了。不是物理上的寂靜,而是一種更沉重、更粘稠的靜默,像不斷堆積的灰塵,覆蓋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
曾經,詩織是個聲音清亮,甚至有些聒噪的女孩。她會跟在我身後,「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會在我和葵一起玩遊戲時,嘟著嘴抱怨我們排擠她,會在家裡大聲唱著走調的流行歌曲。如今,這些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穿著軟底拖鞋走過地板時幾不可聞的摩擦聲,翻動書頁的沙沙聲,以及畫筆在紙上滑動的、細膩而單調的聲響。
是的,畫筆。
在失去聲音之後,繪畫成了詩織與外界溝通的唯一渠道,或者說,是她唯一願意展示給我們的窗口。
「愁,我進來了哦。」
伴隨著輕快的敲門聲,日向葵的聲音像一縷陽光,穿透了家裡厚重的沉悶。她手裡提著一個印著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裡面裝著給我和詩織的布丁。
葵和我同齡,住在隔壁,從穿開襠褲時就玩在一起。她有一頭利落的短髮,總是充滿活力,像一株永遠朝著太陽的向日葵。詩織出事以後,她是除了家人外,來得最勤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若無其事地、用正常態度對待詩織的人。
「詩織,你看,是你最喜……(內容加載失敗!請重載或更換瀏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