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無聲的墜落與最終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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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治療室里那紛紛揚揚落下的紙屑,像一場祭奠的雪,埋葬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也凍結了我血液里最後一絲溫度。詩織那淬毒般的恨意,如同實質的冰錐,不僅刺穿了我的心臟,更將我們之間任何彌合的可能,徹底釘死在了永恆的絕望之牆上。她沒有再看我一眼,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重新低下頭,變回了那尊毫無生氣的瓷偶,彷彿剛才那瞬間的情感迸發,只是我瀕臨崩潰的神經產生的可怕幻覺。

但我知道不是。風見醫生和山口老師凝重的臉色,以及她們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未能阻止事態發展的懊惱與擔憂,都證實了那短暫一刻的真實與殘酷。

我不知是如何走出那間治療室的。雙腿像是灌滿了鉛,又像是踩在虛空里,每一步都搖搖欲墜。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牆壁彷彿在向我擠壓過來。風見醫生在我身邊說著什麼,聲音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渾濁的水傳來,模糊不清,大概是一些「情況比預想的複雜」、「需要重新評估治療方案」、「不要過於自責」之類蒼白無力的安撫。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整個世界只剩下詩織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和紙片飄落時那無聲的、卻震耳欲聾的碎裂聲。

母親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臉上的期盼瞬間凝固,然後碎裂成恐慌。「愁?怎麼樣了?詩織她……她認出你了嗎?她有沒有說什麼?」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我的肉里。

我看著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該如何告訴她,她所期盼的「好轉」只是一場鏡花水月?我該如何描述女兒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最終,我只是極其緩慢地、僵硬地搖了搖頭。

母親眼中的光,徹底熄滅了。她鬆開手,踉蹌著後退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不再流淚,也不再詢問,彷彿變成了一具被瞬間抽走所有靈魂的空殼。

回家的路,是此生最漫長的一段旅程。車廂里瀰漫著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寂靜。母親歪著頭,靠著車窗,目光渙散,彷彿她的意識已經追隨詩織,留在了那棟灰白色的建築里。父親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下頜線綳得緊緊的,彷彿在抵禦著某種隨時可能將他撕裂的內在風暴。而我,蜷縮在后座,將自己埋進陰影里,感覺整個宇宙的寒冷,都匯聚在了我的骨髓深處。

從那一天起,家,這個字眼徹底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它不再是一個提供溫暖與庇護的港灣,而是變成了一座精心裝飾的、內部卻在持續腐爛的墳墓。我們三個人,成了居住在墳墓里的、彼此隔絕的幽靈。

母親徹底垮掉了。她不再試……(內容加載失敗!請重載或更換瀏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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